第25章(1 / 1)

谢知方得了这话,满脸的笑压都压不住,“腾”地跳起来,拉着她的手嬉笑道:“姐姐在我心里也是一样的,罢了罢了,姐姐既要做菩萨,我也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便容她在这里将养几天。只有两条,其一,待她好了,依旧回她的灵犀楼去,等闲不要在我面前碍眼,我看了心烦;其二,她终究是那位肚子里养下的,往后什么心性儿,谁也说不好,姐姐还是提防些的好。”

谢知真自然应了,和他携手往正房去。

不多时天色黑透,谢韬在丫鬟小厮们的簇拥中走来,坐在主位受了儿女一拜,给他们各包了两个大红封,又赐下两把银锞子,留于他们赏人用。

谢知真将谢知灵病了的事说了,谢韬点了点头:“我这阵子事忙,未及看她,幸好你这做姐姐的有心。”却只字不提要往流光苑看望的事。

谢知真明白父亲对董姨娘之事仍有芥蒂,却不免感到心寒。

各色果品佳肴流水一般呈上来,三人共叙天伦之乐,一个和颜悦色,一个举止有度,最后一个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勉力迎合,倒也欢声笑语不断,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谢韬面色微醺之际,却见瑶琴头戴珠翠,身穿杏色的小袄儿、银红的裙子,外罩缀着狐狸毛的朱红比甲,手里捧着碗醒酒汤,妖妖娆娆地走到他身边,风摆杨柳般跪地,柔若无骨地依偎着他的膝盖,温言软语,小意逢迎。

谢韬最爱女子做出这般柔弱姿态,不由舒展了心神,想起瑶琴昨夜在枕边央他之语,抬眼看了看一双儿女,轻咳一声,打算趁着如今气氛正好,提出将瑶琴抬举为姨娘的事。

还不及他开口,谢知方便与姐姐眼神交汇,心意相通,主动端了杯花雕,掀起衣袍跪在堂前,朗声道:“父亲,儿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韬有些意外,道:“何故行此大礼?是不是你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事?”说着便有些变了颜色。

谢知方眉角微抽,捏着鼻子扮演父慈子孝:“父亲多虑了,此事与儿子无关,倒和父亲有些干系。”

谢知真微笑道:“此事是我二人提前商议过的,说起来倒是桩喜事,也不知父亲允不允。”

瑶琴听她话中之意,不免联想到自己所求之事上,立时七情上脸,喜不自胜。

谢韬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上,正满意于儿女的懂事贴心,却听谢知方道:“我与姐姐眼看着父亲为公务劳心劳力,身边却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相陪,咱们家也冷冷清清,日渐萧索,虽说这后院有姐姐照管,出不了什么乱子,但再过几年,她总要出嫁,到时候谁来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因此,我们姐弟二人斗胆请愿,盼父亲寻一位名门淑女,明媒正娶进来,不拘她是青春年少,还是再嫁之身,只要能与父亲琴瑟和鸣,白头偕老,便是我们的福报了。”

他说完这句,郑重地磕了个头,谢知真也离席拜倒。

有如兜头一盆凉水泼下,瑶琴立时白了脸色,待扭头悄扯谢韬衣角时,却见他满脸惊喜之色,显然已经被儿女说动。

谢韬迟疑道:“你们……当真愿意?”

亡妻走后这些年,他也体会到诸多不便之处,董姨娘再好,终究是小门小户出身,床上放得开,却无法与她谈论朝中时局、同僚往来交际与教养儿女之事。

更不用提,谢知真眼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女儿家说亲,前前后后怎么也要两三年,其中琐碎之事更是不知凡几,没个妇人主事,到底不大方便。

却不知谢知方之所以提出此事,顾虑的也是同一件事。

高门选妇,规矩繁多,讲究的是“丧母长女不娶”,因这类人家的女儿缺乏教养,难担中馈之责。

齐国侯府权势滔天,鲜花着锦,齐清程又是长房长孙,挑选婚配对象的门槛更是苛刻,若是他能为父亲寻一勋贵人家出身的女子做续弦,姐姐在这方面的短处便可以补上,教人再不敢轻慢非议。

左右谢韬已经被他下了断子绝孙药,继母嫁进来之后,外可以约束父亲,不再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子里拉,内可以持家理事,帮姐姐分忧解劳,往后又生不出什么弟弟妹妹来,无异于稳赚不赔的划算买卖。

谢知真答道:“这是我们的肺腑之言,还望父亲应允。”

她考虑的却不是自身,而是担忧父亲晚景凄凉,再加上她出嫁之后,弟弟的婚事和妹妹的教养到底需要有人操持,若是任由婢女姨娘祸乱后院,到底不像个样子。

谢韬大悦,连声道:“好,好,好。”又痛饮数杯,将瑶琴所求之事撇到九霄云外。

及至深夜,谢韬大醉,被满腹怨言的瑶琴扶着进了卧房,谢知方便拉着姐姐来到湖边,燃放鞭炮烟火取乐。

他亲手点燃印信,一时间火光迸射,轰雷震天,银蛾金弹,霞光氤氲,烟雾笼罩万堆霞,灿烂争开十段锦,丈菊烟兰正相对,桃红柳绿共争春,好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注】

谢知真仰着粉白的脸儿,微笑着观看漫天锦簇繁花,却不知她放在心间呵护关照的弟弟,此时此刻眼底心底,统共只容得下她一人。

隆安元年,就这般有惊无险地走到了尾声。

注:烟火部分的描写,改编自《金瓶梅》片段。

第二十四回 富贵屏人皆称赞,赏灯宴各怀心思 <嫁姐(姐弟骨科、1V1)(鸣銮)|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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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富贵屏人皆称赞,赏灯宴各怀心思

正月初十,谢知真接到齐国侯府大夫人发来的请柬,邀她元宵节前往赴宴,共赏花灯。

她在花厅看完请柬,脸上并无受宠若惊的失态表现,而是神色淡然地赏了过来送信的两位嬷嬷些新奇果子和样式好看寓意吉祥的银锞子,又托她们将自己新绣得的一架四扇屏带回去,温言道:“烦请嬷嬷们替我捎话回去,姨母有请,我必是要去的。昔年姨母常与母亲一道钻研刺绣,姨母画工卓绝,我母亲则擅长双面绣法,这套花鸟绣作,是我参照姨母的旧画,用了母亲传授我的技巧所绣,班门弄斧,聊表心意,还望姨母不要嫌弃。”

嬷嬷们见这屏风精美绝伦,富丽堂皇,喜得没口子赞了好一会儿,方才恭恭敬敬告退。

她们回去一五一十回了话,齐大夫人对着屏风看了好半晌,想起和谢夫人无话不谈的诸多往事,默默流了会子泪,不免又高看谢知真一眼。

她命人将屏风摆在用来待客的芙蓉居正厅,每有贵妇人赞叹,便要夸上一回,有些灵醒些的,不免看出些首尾,都说这齐国侯府好事将近了。

转眼到了十五这日,谢知方有心为姐姐长脸,特地骑了他那匹高头大马,看着丫鬟们将谢知真小心扶上马车,亲自为她开路。

这马车是他亲手绘制了精巧图样,请能工巧匠打造了两月方得,造型灵巧而不失大方,做工精致又不致奢靡,不失为他的得意之作。

谢知真端坐于软榻之上,手中捧着弟弟为她准备的小暖炉,旁边又有热茶点心,不免觉得窝心。

谢知方御马退后数步,贴着车窗轻声唤她,笑道:“我与齐兄约好了,今日顺便去他家逛逛,赏赏他收藏的字画,姐姐且放心在后宅游玩做耍,遇事遣枇杷或是绿萼去前院寻我便是。另有一事,姨母那待客的院子恰好临街,是观赏花灯的好去处,待到今年的灯魁出场,我与齐兄也要去街面上凑凑热闹,到时候,姐姐记得往楼下看看我。”

他这话说来奇怪,每日里从早到晚,姐弟俩少则见上五六回,多则十来回,如何需要在别人家楼上巴巴儿看他?

谢知真面露疑惑之色,想了会子,依稀猜到点儿什么,俏脸微红,隔窗道:“阿堂,你又在胡闹了。”

她亲近齐大夫人,一是旧日的情分在里面,颇有几分孺慕之心;二来,齐国侯府毕竟权势滔天,经营得当,总不会有什么坏处,或许还能对谢知方的前程有益。

至于他们家的嫡长子,虽然在谢家求学了近半年,间接里也算打过一些交道,她却十分有自知之明,从来不敢动高攀之念。

实没想到,谢知方人小鬼大,竟然暗地里打起这样的主意。

“齐兄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学问、人品都过得去,想把自己家女儿嫁过去的贵妇人们都快要抢破头。”谢知方不遗余力地劝说姐姐,“我没有勉强姐姐的意思,也不是贪图他们家的荣华富贵,打算卖姐求荣。说到底,结不结亲,最关键的还是姐姐喜不喜欢。今日这样好的机会,姐姐从楼上看他一眼又有何妨?你若嫌他丑陋粗鄙,我往后绝不再提一个字,你若觉得他还过得去,咱们再慢慢商议不迟。”

“此事于礼不合……”谢知真嘴上拒绝着,内里到底是个不足十三岁的少女,多多少少被弟弟说动,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