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岐无奈:“这是看了多久?困了就回屋去睡。”再看看伺候的下人,不满摇头:“这些下人也不知道给你添件衣裳,改日我跟母亲说一声,得采买几个妥帖周到的下人才行。”

“不想动。”叶云亭困得脑子都转不动了,还撑着跟他说话,不知不觉间带上了绵软的腔调。

“我抱你回去。”李凤岐好笑又好气,索性将人打横抱起来,命下人引路,稳稳当当将人抱回了屋里。

屋里按照叶云亭的喜好,布置的十分清雅。内间还摆放了一张工艺十分精细的拔步床。诸如这般的拔步床一般是成婚后才会用到的“婚床”,如今摆在叶云亭的屋子里,亦代表了贺兰鸢的态度。

李凤岐笑了笑,将人放在床榻内侧,替他宽了衣裳除了鞋袜,掖好被子之后,方才去了外间,命人回宫一趟,从御膳房内拿些点心过来温着,防着叶云亭睡醒了肚子饿。顺便再将没处理完的奏折也一并搬来处理了。

……

等叶云亭一觉睡醒,已然是月上中天时分。

屋子里燃着暖黄的烛火,而李凤岐就在床边垂首批阅奏折,神情十分不愉,沾了朱砂的毛笔在奏折上毫不留情的打了个红叉,由此可见其心情之差。

叶云亭目光转到那一堆状似批好的奏折上,一下就清醒了,心中涌上不妙的感觉:“折子都批完了?”

李凤岐这才发现他醒了,侧脸道:“醒了?要不要吃些东西?”问完才皱眉回答:“批完了,但这些官员也太不中用了些,这折子上一堆堆全是问题,却没有解决之法,全来问你,那养他们何用?”

他素来没耐心批阅奏折,这些折子大部分都是叶云亭在批,批完之后捡着重要的同他再说一遍。他倒是第一回 知道,这些官员只会提问题,却不思如何解决问题。

难怪叶云亭每日里总有处理不完的事!

叶云亭好笑道:“眼下无人可用,只能慢慢培养了。刚开始多少会辛苦些。”

官员大换血之后,倒也不至于同李凤岐说的这般无能。只是这些官员要么是刚顶了缺,要么刚升上来,行事作风难免谨慎,不论大事小事都要先行请示定夺。等日后他们摸透了情况,放开了手脚,诸多小事便能自行处置了。

“那也不必惯着他们。”李凤岐指着那一堆被自己画满了红叉的折子,道:“明日早朝,全都打回去重写!”

要真让他把折子当朝退回去,那群朝臣必定又要吓得战战兢兢,叶云亭忍笑提了个折中的法子:“叫周蓟送回去便是,何必生气。”

政务这么多,要是桩桩件件都去生气,恐怕得把自己气病了。

李凤岐摇头,却也没再坚持,只不满地嘀咕道:“那些人也就是瞧着你脾气好。”

若是换成他,免不了挨个踹一脚,再罚回去重写。

第145章 冲喜第145天 正文完

翌日回宫之后, 李凤岐果然遣了工部的工匠去修缮贺家旧宅。数名精通建造的工匠带着人住进了贺府,整日里写写画画,商议着这偌大宅邸要如何翻新, 又谴助手去丈量长宽等,冷清的宅邸倒是添了几分热闹气。

贺兰鸢对李凤岐的知情识趣还算满意,前些日子憋着的一口郁气也散了。她在贺府小住期间, 每日除了游览上京风景,便是同叶云亭闲话旧事, 母子两个相处起来,比先前要亲昵许多。偶尔李凤岐也会强行凑进来,贺兰鸢虽觉得他过于腻乎,但一想这说明了两人感情深厚,便也随他去了。

如此一晃便是半月过去。

进入七月之后, 南越与北昭的通商之策已经商议着定下了大致章程, 余下的细节只等着通商口岸正式开放之后, 再具体修订调整。而放松了许久的贺兰鸢,亦在此时提出辞行。

辞行的突然,叶云亭愣了愣, 方才遗憾道:“竟然这么快。”

这些日子母子两人相处的十分愉快,从生疏客气到熟悉亲昵, 贺兰鸢就像这天底下的母亲一样, 会与他同读一本书, 会为他缝制新衣,也会为他下厨做一碟糕点。

这是叶云亭第一次体会到母亲的爱护,是以骤然听闻她要离开时,难免有些失落。

“这一次出来的够久了,南越国内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贺兰鸢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待我将事情处理完, 还会有机会再见。”

两国合并之事不一定能成,是以她与李凤岐都没有告知叶云亭,免得他空欢喜一场。

叶云亭自然理解她的忙碌,收起不舍的情绪,又道:“舅父那边传来消息,说叶知礼想见你,母亲临走前要去见一见么?”

“不见了。”提起这位旧仇,贺兰鸢眼里已经没了波澜,神色淡淡道:“他已经得了他应得的下场,再见无益。”

更何况叶知礼主动要见他,贺兰鸢想也知道他会说些什么。那些陈年旧事她倒是没放在心里,但若是从叶知礼口中再翻出来,难免膈应。

如此,倒不如不见。

“也好。”叶云亭道:“那就不见吧。”

*

七月上旬,南越使团带着交换的国书启程折返。

而王且得了叶云亭的回复,又去见了叶知礼。他手中还拿了一封圣旨,是叶云亭一并给他的。

刑狱最深处,烛火森森,叶知礼听见脚步声,挣扎着起身,脸贴在铁栅栏缝隙间往外看不,眼睛睁的大大的。

脚步声由远及近,却只有王且一人。

“她呢?”叶知礼嘶哑出声。

王且眼神漠然,嘴角带了点讥讽:“贺太后一行,今日已经启程返回南越了。”

叶知礼不信:“你没告诉她?还是她连见我都不敢了?”说着扯开嘴唇,想做个嘲讽的表情,却因为太久没笑过,僵硬而扭曲。

这些日子王且见多了这样扭曲的神情,叶知礼越痛苦,他心中积攒的戾气才能得以宣泄。

不过最近,他也有些意兴阑珊了。

“你还没明白吗?”王且轻嗤,戳破了他自欺欺人的解释:“对贺太后来说,你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阶下囚罢了。堂堂太后之尊,为何要踏足这肮脏的刑狱?”

他垂眸俯视,瞧着叶知礼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崩裂:“也就是我,还把你当个东西罢了。”

说着展开手中的圣旨:“正巧今日你的处置已定,且听着吧。”

叶知礼目光呆滞,茫茫的声音自耳边划过,他却听不清晰。只看着王且嘴唇蠕动,读完了圣旨。

“从今往后,便没有齐国公府了。”王且收起圣旨,道:“陛下与王爷开恩,准许晴娘休夫,我会将晴娘的牌位接回来。往后不论生死荣辱,她与你叶家都没有半点干系。”

呆愣如木偶的叶知礼这才动起来:“国公府,叶家……这不可能,你叫叶云亭和贺兰鸢来见我!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