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持续了大概五分钟。

还有两张照片,是事后怼着手拍的特写。那个服务员的手被扎得鲜血淋漓。

看完霍念生无动于衷:“你敢不敢信,姓何的居然还是这么蠢。”

他和何家向来有龃龉。俞山丁附和:“可不是?最近这个何家骏,他以前有件肇事逃逸的案子被翻出来,网上很多人在骂他呢,真是不知收敛。要是我儿子,我先打断他一条腿。”

然后他给霍念生讲了来龙去脉

这服务员甚至也没招惹何家骏,纯属倒霉。

何家骏是先和另一桌吃饭的客人起了争执。两桌人吵得凶,情绪激动,那桌客人摔了瓶子,撒了满地玻璃珠,导致何家骏一脚踩滑摔了脑袋。何家骏人摔懵了,缓过来发现始作俑者已经溜之大吉,他满肚子邪火没处发,于是指责餐厅有安全隐患,抓了个出气筒捡玻璃片。

据记者说,事情就是这么件事情。

俞山丁代为转达,等霍念生决定。

霍念生却点了点他手机上的照片:“就这些?”

不等回答,他又笑了,冷嗤一声:“遮遮掩掩,给我看一半。想让我说什么?”

相熟的记者不属于严肃媒体,不过是娱乐小报。俞山丁也熟悉他们套路,报道务以抓人眼球为要,最喜欢抓着有钱人的恩怨大做文章。记者其实连拟好的标题都发给俞山丁看过了。

两个公子哥抢女人,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连累无辜服务人士遭受牵连,听起来够惨。

现在俞山丁却不敢原样复述,干笑两声:“还是瞒不过您。我已经让他们发更早的监控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东西店里肯定有的,大概他们是擅自爆料,不方便弄到手。我再去催催。”

过了十分钟,还没动静,俞山丁挥挥手,嘱咐司机开车上路。

又过半小时,目的地都快到了,对方终于补了段监控录像过来。

和记者嘴巴里果有出入,上一桌的客人明显不堪骚扰,并未跟他大打出手,更看不出争风吃醋。

俞山丁当机立断:“我看这两个小服务员是想博一把。摊上这么件事,他们也聪明,要是能闹出舆论,迫使何家赔点钱,这委屈也不算白受了,没准比干个几年挣得都多。以后在店里虽然没可能再干,不过钱都拿了,谁还需要留下伺候人?”

把风声先捅到霍念生处,大约记者给他们指的明路。若找到人愿意罩着,就什么话都敢说了。

霍念生眼神淡淡地,霸占着俞山丁的手机,在某一帧暂停了细看。

俞山丁不知道他在研究什么。监控挂得高,视角广,画面糊,在手机屏幕上播放,上面的人一个一个格外地小,面容都是模糊的。俞山丁只能认出哪个是何家骏。

霍念生却问:“俞老板,眼熟不眼熟?”

俞山丁凑上去,眯着眼看了半天,才隐约猜出霍念生指的是谁。

俞山丁吃惊,他对陈文港还有印象。画面里,他还带了个漂亮的女孩子。

“何家这些孝子贤孙的丑事,发就发吧。”霍念生皮笑肉不笑,“我爱看。但是不要乱写。”

俞山丁意会,当着他的面给记者拨电话。

霍念生支着脑袋,听他们讨价还价

“你们做媒体的,应该讲究一个还原事实,是不是?”

“原来的稿子不要了,标题也不要,重新写。怎么不乱写还要我教?”

“什么捂嘴?你丢他老母!可以啊,他们可以去别家爆料,爱去哪去哪,急慌慌找霍生干什么?你转告他们,饭可以乱吃,话不好乱说。多讲一个字,未必能指望霍生还乐意管这些闲事。”

俞山丁大获全胜,挂了电话,骂了句娘:“还敢跟老子讲起条件。”

霍念生眯着桃花眼,不置可否地笑笑,却又说:“查查陈文港。”

俞山丁愣了愣:“您还是担心他出现得蹊跷,来路不正?”

“不,正,当然正。”霍念生道,“郑家养了十多年,怎么可能来路不正?”

“嗨我这嘴,说法不恰当。我原想说,您是怕他心术不正?别有目的?”

霍念生又开始按手机,唇边噙着一抹近乎轻佻的微笑:“我也没有这么说。”

“我是个粗人,您这是跟我打哑谜呢。”

“只是说,俞老板,把心放宽一点,别有目的才是正常的。”霍念生说,“换成你主动往别人跟前凑,难道你会‘别无目的’?我这人就最喜欢别人有目的了。”

服务员也好,记者也好,方才包厢里形形色色的男女也好。

有目的意味着有欲望,有欲望意味着可以掌控。

他想起陈文港斯文温煦的一副皮囊。

扒开那副皮囊,里头的欲望又是什么颜色?

俞山丁听罢哈哈一笑,转着腕上佛珠:“那倒是。人生在世,不是为钱,就是为权,再不然为色,谁还能不图点什么?无欲无求什么都不图的,那叫菩萨,容我先去拜一拜。”

*

陈文港自己倒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怕有人无聊去骚扰陈香铃。

世事难料。结果一觉起来,反而何家骏上了网络热搜。

陈文港这才知道昨天他们走后又发生了什么。

堂堂何家大少无故欺侮餐厅服务员,被好事者偷拍了放到网上。

过了半夜,热度发酵,浏览量指数级暴涨,荣登各大门户网站头条。

店内监控随之曝出,幸而面容打码,新闻里亦未提及他们这对堂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