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女声说:“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播。”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在彼此脸上看到一些凝重。

卢晨龙往好的方面想:“可能耳背,没听见?或者不在家。”

陈文港问:“这么大的雨,她不在家能在哪?”

卢晨龙说:“接着打,再打两遍,实在不行去她家看看。反正没多远。”

过一刻钟,还没人接。

陈文港眼皮子还在跳。他想到什么,拾起湿淋淋的雨衣,重新套到身上,卢晨龙看看外头,忽然拉住他:“你别去了,我一个人去看就行了。你跟小宝一起待在家吧。”

陈文港说:“那还是你留吧。”

睡了一会儿,听他咳了几声,霍念生坐在床边,凑上去看,陈文港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他,霍念生俯下身,撩开他的头发,用嘴唇碰了碰额头,感觉还是烫的。

“睡吧,我在呢。”

陈文港安心地笑了一下,往旁边侧了侧头又闭上眼。

小别胜新婚,霍念生走了将近一个月,心里惦记得很,早先那些想法都变了卦,他甚至想不起来为什么非要折磨自己当柳下惠了。满心只想回来把他绑起来,门一关,哭也没用

事实总是不尽人意,脑子倒是冷静了。心里像蛰了一圈苍耳,甩不脱的酸和痒一点点泛上来。

他想这人是不是纸糊的,谁到照顾到了就是不会照顾他自己。

除了身体不好,陈文港简直是个完美情人,温柔纯良,与世无争,而且无条件地信任他。长相还是人品都没办法挑剔,霍念生到底动了一颗凡心,是他自己也不能不认的。

甚至有点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了。

他在这里支着脑袋看陈文港的睡脸,突然三叔打来电话。

“那个关士彰,是你爷爷多年老友了,你去的时候他怎么说?”

霍念生去走廊上接:“这次我只见到了他儿子。关士彰去年过年就去世了。”

霍三叔沉默了一下:“哦,这我还不知道呢。年纪大了,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的事。不过他也九十多了吧,也算福寿双全了那他手里的股份呢?全都给儿子继承了?”

霍念生淡淡笑笑:“不过他的宝贝儿子不怎么守得住财,愿意把股份都套现,不超过5%,不用挂牌。您要是想买,可以另外找人去接触一下。不然我想二叔可能也会心动的。”

他听见他三叔叹了口气:“看你爷爷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吧。”他睁开眼,对上陈文港担忧的眼神:“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霍念生过了半晌才找回对四肢的掌控。他抬起手,摸上眼前这张脸。

手下的肌肤是温热的。光洁,细腻,平滑。没经历过任何可怕的遭遇。霍念生舒了口气,坐起来,到这时才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险些打个寒噤。

陈文港看着他,只觉霍念生的表情高深莫测,用一种略带陌生的目光打量自己。

这让他生出一点不安,也伸出手,去探对方的额头:“你不舒服?传染给你了?”

“你刚刚喊我什么?”霍念生声音带着梦醒的沙哑,“再喊一遍。”

陈文港跟她说谢谢,她红着脸出去了。

陈增咳嗽两声:“总之……哪有让你出钱养她的道理,说到底,是我这个当爹的不争气。”

陈文港给他倒酒:“哪里,怎么会。”

又是几杯下肚。陈增搓着脸,露出了中年人的疲惫和迷茫来:“但家里现在就这么个情况……别说供她读什么复习班,现在光宗和耀祖下学期的学费都不一定有着落了。文港,人家要是真的起诉,我就是被执行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出门连飞机火车都坐不了!”

“您这个股东,算是投了多少钱进去?”

“八……九十万。”

八十万还是九十万,没说很细,不过也差不多,陈文港知道这大概是他半辈子攒下的全部身家。他不觉得意外,人都是贪心的:“我推荐几个好一点的律师给您。”

“律师?什么律师?”

“要应诉的嘛。我们先看看能走到哪一步吧。”

陈增有点把他当救命稻草的意思:“文港,你认识的人多,就没有什么好办法吗?”

陈文港只说:“办法当然要想,不过您也要做好结果不那么乐观的准备。”

陈增有点懊恼他的冷心冷肺怎么可能没有办法,难道求到郑秉义头上也没办法?

吃过饭,陈文港说还要回去上班。

陈增亦步亦趋,跟他直到郑氏总部楼下。

陈文港不得不抬高一点声音跟他告别:“大伯,回去吧。”

陈增站在门口,背微微有点驼,肤色黑红:“那我去了。文港,这件事你记在心里,帮大伯问问。我们现在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懂得多,以后要靠你们的。”

正这时,旋转门里走出一个年轻模样的后生,西装革履,英俊挺拔。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都市女郎,打扮得精致妩媚,四人相遇,都是一顿。

陈文港点点头,让开路:“何小姐。”

陈增感到了空气中的尴尬和冷凝。

那个精致女郎看他的眼神充满说不出的耻笑,连带轻蔑地望了陈文港一眼。

她不无好奇:“你跟郑玉成鬼鬼祟祟都在屋里说了什么?”

手机屏幕在他眼底映出两个白荧荧的光斑,浏览了一会儿,全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