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蓝眼泪’,我们这里就有的,不是景点,没什么名气,很多人都不知道。”

两人说着下了车,进去饭店。

订了个小包厢,服务员上了龙虾伊面、海胆酱烧元贝,还有一盘白灼九节虾。点的东西不多,但都很新鲜,鲜红的龙虾比成年人的巴掌长一截,豪横趴在面上。

陈文港戴上手套,熟练地卸了它的盔甲。金城靠海,海鲜经常上餐桌,业务都很熟练。

霍念生慢悠悠剥了一小碗虾肉在蘸料里,往中间一推,才去对付他自己那只龙虾。

反而让陈文港不好意思:“你……”

霍念生让他动筷:“这里味道怎么样?”

龙虾饱满弹牙,钳子里都是满满的肉。伊面用油炸过一遍,有韧性,吸饱了龙虾熬的汤汁。贝肉口感丰富,入口海胆酱是咸香的,余味挂着丝丝鲜甜。

陈文港斯文而专心地享受他的食物,霍念生一边吃,一边瞳孔中映着他。

仿佛也在慢条斯理拿他佐餐。

饭后两人又回到车上。霍念生不急不缓地敲方向盘:“咱们明天去哪?”

陈文港转头看他。

霍念生也侧过脸,眯着眼,向他露出一丝戏谑的笑,眼里的情欲开始昭然若揭。

只是电话不识时务地震了两下,他低头查看,见是霍京生的消息。

霍京生被搅黄了二叔原本许给他的的一点东西,指控他公报私仇。霍念生冷嗤一声,不甚在意,也懒得理会,嘴上却说:“长辈停了霍京生几张信用卡,他不高兴了。”

陈文港配合地笑笑,就当听信了。

他的手机像受到提醒,也开始震动,一条接一条,都是来自戚同舟。

霍念生眼尖,瞥见他屏幕上弹出的是照片:“是李红琼她干弟弟?”

陈文港说是:“他今天陪朋友参加画展开幕式。本来叫我一起去。”

正说到这,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忽然停电似的往黑里一沉。

外头噼里啪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落下雨点,瞬间把院里的水泥地面全部淋湿。这是场天气预报都未预料的雨,不给人留任何反应时间,快得像老天直接拿盆往下泼。

陈文港没说话,走到门边,往外看雨。

微微的湿气混着来不及散去的暑气,扑面往里潲。

自然也没有伞,突如其来的大雨把两个人困在屋内。

这套房子跟郑宅比,用个童话般的比喻,是国王宫殿和渔民草屋的差距。

但也不是住不了。

陈文港靠着门框,心里盘算要不要拆了,彻底装修一遍。这么多年了,屋里水电路都老化,能重新硬装是最好的,但又考虑,老街道也许再过几年就拆迁,再好的装修也打了水漂。

或者就像霍念生说的,只做一下防水,刷一下白墙,还可以凑合用上几年。

霍念生也走过来,靠在另一边门框上,深邃研判的目光凝注在陈文港脸上。

他胳膊长腿长,故意一抬腿,便抵到另一边来,把陈文港拦在门里。

“怎么心情不好……刚刚我说错话了,这里是你家,对不对。”

“没有。我也在想,这房子挺破的了,毕竟二十年房龄了,要不然就放着等拆迁。”

“政府这些年推进市政建设更新,这条街开发是迟早的事,从去年开始就有风声了。”

“是吗?”陈文港不意外,但还是装作没听说过。

“不过完全拆倒也不一定。”霍念生说,“李红琼她们家和政府打交道密切,近几年瞄准了不少旧城改造项目。据我所知,更倾向于保留金城古早的渔村风貌,打造景区,拉动旅游业她没少拿这一套到处灌输,还上过电视采访。回头你可以问问她。”

郑霍李何皆是老牌航运巨头,不同的是,有人守着船王的荣耀,有人在经济转型中寻求变局。郑何两家如今仍以航运为核心业务,而霍氏和李氏从上一辈开始先后转变发展战略,将资金逐渐投向地产、矿业领域,如今霍氏已完成弃舟登陆,李氏正在这个过程当中。

前世李氏集团没有参与江潮街的开发,如果照霍念生所说,也许这条街会呈现另一个面貌。可能与战略有关,也可能参与了拍地但没有成功。有机会是可以跟李红琼聊聊。

但这一切豪门争竞、风云变换都不关陈文港的事。

两人动身去了美术廊,今天是开展第二天,氛围尚且热闹,人不少。

进门转了半圈,霍念生低头发了几条消息:“李红琼也在,你找不找她?”

“她在哪?”陈文港下意识左右看看。

“馆长办公室,这个美术廊有她入股。”

迎面走来个年轻人,不知是霍念生狐朋狗友里哪一个,过来跟他打招呼。

陈文港那件打折T恤被霍念生一衬有点显眼,虽然看展没规定穿正装,对方见他这个打扮陪着,朴素得清汤寡水,也不像投其所好伺候人的那一挂,料想是霍念生新泡的大学生。

有这样的想法便不把他当回事:“什么时候眼光变成这样了?”

陈文港淡淡看他一眼,对霍念生说:“我去跟李红琼聊聊。”

霍念生拍拍他背:“去吧。”

他走后那人眼里多了两分揣测,再转回脸,见霍念生没理自己也已经走开了。想想霍念生喜怒不定的,今天感觉不是个好日子,那人摸了摸鼻子,也没再追上去触霉头。

霍念生信步逛到美术廊中庭,这边人多,走近了看,原来有记者支着三脚架和摄像机,反光板前摆了两个椅子做对谈。看清采访对象,他哂笑了一声,脚步停顿下来。

牧清摆出完美的上镜姿态,这么拿着劲儿也是累的。他没注意霍念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