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杨默默从怀里掏出眼药水,拧开,然后帮她滴了两滴。
她红着眼睛眨了眨:“你们在外面稍等,待会儿一起回去吃饭。”说完自己推门而入。
幽冷的病房亮着惨白的灯。
屋里只有邵敏一个人,这个点不睡觉,竟然坐在床上发呆,像孤魂野鬼似的。
廖筠一进去正好和他对视,被他吓了一跳,把眼里的湿润都给吓回去了:“……你坐在这干嘛?”
邵敏脸上明显溢满了终于见到她的喜悦和期待,可是在片刻过后,他却移开了目光,沉默不言,就像没看见廖筠这个人。
廖筠走近一些:“你好点了吗?”
邵敏浑身都是伤,还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怎么看都不是“好”的样子。
廖筠虽然明知故问,但劳累了一天,也是真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了,话不多说直接抱住他,侧脸靠在他肩膀上,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我好累啊,敏敏,坐了好久的车,你别跟我闹别扭了。”
邵敏强撑了两秒钟,忍不住问她:“你去哪儿了?”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我以为你跟卢斯言走了。
廖筠推开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先摸摸他脸上的淤青,又戳了戳他头上的伤口,看他因为自己的动作而下意识疼得眉头微皱,愉悦地生出了一种欺负人的快丨感,她心里很想笑,但这时候要是笑了,她的准备工作可就白做了。
于是她撇了撇嘴,很努力地开始酝酿“答案”。
邵敏等了半天,见她不回答,奇怪地盯着她的表情:“你哪里不舒服?”
廖筠瞪了他一眼,克制住了想敲他脑袋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去,继续酝酿。
又过了漫长的几秒钟,她实在哭不出来。
本来想着,在救护车上的假哭他好像很动容,这么晚了,再假装哭一下哄哄他,结果没想到掉泪竟然这么困难,早知道刚才多滴两滴眼药水了。
邵敏愈发不解,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在闹别扭,主动拉住她的手:“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卢斯言?”
廖筠感觉再不说话,场面实在有点尴尬,苦笑着直言:“我白天被卢斯言绑架了,他带我去了一个偏僻的海边小城,把我困在了那里,我不是故意不回来找你的。半夜刚从警局做完笔录,一天没吃饭,也没怎么睡好,真的很累。”
邵敏万分惊愕:“……怎么会这样,阿杨没在你身边?保镖没把他抓住?”
廖筠搬出准备好的理由:“你忘了我是跟你一起坐救护车来的,我在医院,刚出门就碰到了卢斯言,那时候阿杨还没过来呢。”
邵敏不信:“阿杨的任务不就是盯着卢斯言么?连卢斯言都来了,他怎么自己还没来?”
廖筠一时语塞,在心里把卢斯言又骂了一遍,绑架就绑架,搞什么药物注射,她怀疑自己到现在语言能力都还没完全恢复,不然怎么会连邵敏都骗不过。
把领口一扯,廖筠歪着头把脖颈上的针孔露出来,转移话题:“喏,你看,卢斯言用针扎我,给我注射了麻醉,把我弄晕了,可疼了。”
邵敏眸光微微黯淡,心疼地摸了摸她的伤处。
廖筠义正词严:“他给自己下药勾引我,但是我什么都没跟他做!我当时心里只顾着担心你,我怕我回来不及时,你又要误会我,结果你看,你果然在闹别扭。”
邵敏的表情莫名有些复杂,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主动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蹭了蹭她的发丝,委屈巴巴地说:“我好想你,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廖筠听着他难得直白的情感表达,非常欣慰地以为自己哄狗成功,给这趟镜州训狗之旅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摸摸他的脑袋:“笨蛋,就知道你会胡思乱想,你能不能成熟懂事一点。”
邵敏心里直泛委屈,怎么可能成熟懂事,不知道哪根筋搭的不对,直接一口咬在了她扎过针的痛处。
药物遗留影响,她的神经格外敏丨感,猝不及防挨了一下,轻微的疼痛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好像有了一种被狗牙刺穿血肉的窒息感,冷汗“蹭”的一下从后背激起了一片,直轰大脑。
她疼得甚至直接无法呼吸,脑袋更是像断片似的留下片刻空白,身体紧绷着,僵住了一般。
邵敏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连忙松开她,自知做错了事,手忙脚乱地捧着她的脸,紧张得要命:“很疼吗?你别哭啊,我没用力的……”
廖筠恍惚了一阵,好歹回过神来。
她没感觉自己掉了一滴泪,只觉得头疼欲裂,皱着眉头没个好脸,埋怨他:“你刚才干嘛了?”
邵敏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了眼泪,小声嘟囔着:“……你脖子上有吻痕。”
廖筠愣了愣。
他补充:“……好几个。”
廖筠想起跟卢斯言厮混的那一阵,是玩得有点疯,略有心虚地把衣领赶紧拉好。
顺便摸了一把被咬的位置,没见到出血才放心,一本正经地狡辩:“我晕了好几个小时,他占我便宜你还吃醋?都说了跟他没做什么,你不信我在担心你就算了,要不是你,我犯得着连夜跑过来吗?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别人的付出和辛苦。”
只要没进去就不算做,她并没有撒谎。
虽然不是专门为了他回来的,但见他是顺路的事,他也有责任。
邵敏果然被她说的信服,什么别扭啊,什么小情绪,全部一扫而空。屡次三番被她玩弄的感觉就像是在坐云霄飞车,忽上忽下,忽远忽近,把他没用的原则和脾气磨了个一干二净,心里只剩下浓重的自责内疚。
他红着眼睛心疼地往她身边凑,却不敢再随便碰她,而是像以前一样乖乖认错:“对不起,你别生气,我真的很想你,我也很担心你……”
廖筠身上的痛感半晌才散去,瞥了他一眼,做出一副大方宽容原谅他的样子,不情不愿地张开手:“那抱抱吧,以后不准这样了。”
邵敏抿着嘴巴扑过来,紧紧地抱着她,又有想掉小珍珠的意思。
廖筠被他勒得难受:“轻点,那药负作用大着呢,我这半天说话都不利索,你还闹别扭。”
邵敏微微放松了力道,腻歪地抱着她不舍得彻底放开:“我可以出院了,我跟你一起走,我可以照顾你。”
“别急,你伤得怎么样?还能坐飞机么,要不改签?”
邵敏有些着急:“没事的,只是一些皮肉伤。”
廖筠掐了一下他的左手:“信你才怪,你疼也只会憋着不说。我们改乘高铁,待会儿让阿杨买票,放心,我说过不会再丢下你了。你好好睡一觉,天亮之后我再带你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