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磬育没法,死沉着老脸不吭声。

骆炀关门而去,屋里的电视声变得分外清晰。这里好巧不巧的也是三楼,窗边一片绿树繁茂,夏意盎然。

廖筠走到窗边看了看:“这小地方风景不错啊,难怪骆刚旺想带父母来这里养老,挺有眼光。”

张磬育不悦:“廖小姐,既然专程来看我们张家的笑话,有话就直说吧。”

廖筠转过身来,倚着窗台,就像沐浴在盛夏的光影里,把她的冷酷风柔和了许多:“认识这么多年,难得见你这么痛快,那我直说了。你不用太担心,你的丑闻不会被完全曝光的,只要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你们自有办法洗白,颠弄是非是你们的长项不是吗?”

张磬育奇怪:“你会有这么好心?你会劝住张洵?”

“当然,我会劝住他,到昨天的程度已经够了,你们两败俱伤没意思,同理,你也该停止对他的栽赃。不过……”廖筠顿了顿,“他的要求,一,你立刻跟阿姨离婚,二,你和骆炀净身出户,而且家产无条件赠与阿姨,可以做到吧?”

张磬育气得直瞪她:“做梦!你们这些小辈懂什么,这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你以为是你们过家家!”

“家族?”廖筠像在听什么笑话,“你们张氏家族糟粕太多,所以才混到如今这种局面,结构越来越臃肿,层次越来越复杂。被瓦解,替代,都是早晚的,也就你们这些老顽固,啃着老本,还沾沾自喜。”

“不用你在这说风凉话,至少在云州地界内,谁能瓦解和替代张家?”刚问完,张磬育猛地愣了一下,目光移到廖筠身上,难以置信地张开口,“你……”

不知道他是想说什么,反正最终生生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廖筠大方地笑了起来,这笑声爽朗而狂妄,落在张磬育的耳朵里,连带着屋外静听的人们,无一不因她的一举一动而紧张。

张磬育怔然摇头,嘲讽地说:“时代变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过得太轻松了,赚钱太容易,只经历过快消品一般的成功,没面对过真正的失败,所以才能大放厥词。我要是个女人,再年轻个二十岁,我也能过得很自在。可惜我不是,我们那一辈的人兢兢业业,劳累辛苦了几十年,好不容易闯下的江山,到你嘴里竟然轻描淡写,你这种人,缺少做人的敬畏之心,没礼貌,以后成不了大事,早晚走下坡路。”

他的地位混了几十年,还没有廖筠高,明显是酸唧唧的挖苦,廖筠当然不放在眼里。

双臂向后撑着窗台,她歪了歪脑袋,满脸无辜:“张总啊,你该庆幸你是个男人,而且老到了这个岁数,吃尽了时代的红利,还有家族这么多年的庇护,不然你只会混得连骆炀都不如。我跟你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看在张洵的面子上,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一直很感谢你没有参与过对他的教育。

“你们这一支,原本也是张家的主心骨,可惜在你的兢兢业业、劳累辛苦之后,已经被边缘化了。张洵作为你的儿子,得不到栽培和重视,实在有些可怜。不过放眼你们整个家族,我觉得磬耀集团还是不错的。依我之见,应该让张洵接管磬耀,好好锻炼他的能力,而为了表示对他的支持,我们廖氏倾力入股。”

看着张磬育双眼升起的惊愕,廖筠缓缓勾起嘴角,犹如毒蛇吐信一般,不紧不慢地说:“比起瓦解,替代,我还是更喜欢征服,占有。张氏这么大的家族,消失掉太可惜了,也太麻烦了,我是个商人,没那么多时间浪费,万物皆为我所用,才是最好的。”

廖筠不喜欢插手其他家族的内部纠纷,没关系,只要加入他们,就不算多管闲事了。

如果张洵执意跟她去锦城,没了张大少爷的身份,估计也做不出什么成就。廖筠并非看不起他,只是觉得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从头再来,而是支撑,是底气,是机会。

张家在云州扎根很深,在锦城也有业务涉及,她盯了一阵,盯得很眼馋。他们内部运作,内部消化,从源头开始腐败,全是关系,甚至某些领域达到了垄断半边天的情况。

只要张洵在云州,能凭本事守住他们张家的基业,那么她顺道刮点油水,再割掉锦城的蛋糕,不过分吧?

再庞大的势力,也抵不过绝对的金钱和人脉拧合的重压,不巧,她有的是金钱和人脉。

她要给张洵赌一个机会。

当天,张家的人到了。廖筠让莫寻跟着,护送张洵他们回到云州,自己则直接去了锦城。

家族见到张磬育和张洵之后,进行了彻夜长谈,次日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廖筠,想要确定廖筠在其中的作用和态度。

廖筠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家族话事人的电话给挂了。

忙着报道准备开学呢,没空。

她的突然消失让云州的很多人措手不及,赵曦玉作为骆炀的狗腿子,没有尽好监视她的职责,完全成了骆炀泄恨的工具。被攥着头发一顿毒打,鼻青脸肿,满嘴吐血。

骆炀疯了一样,连扇了他好几个巴掌,愤怒地质问:“我让你看着她,结果你一条她的消息也没告诉我。她去夕城你不说,她去锦城你也装不知道,怎么,你他妈爱上她了?”

赵曦玉被揍得双眼模糊,跪在那,四肢苦苦地撑着地,抬不起头来。

不知道哪里的血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溅开一朵一朵深红的血花。

“说话啊,说话!你哑巴了?”骆炀暴躁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人狠狠地甩出去,“你别忘了谁给了你赵二公子的身份!你真以为自己是富二代?没了我,你跟你弟弟都得死!”

赵曦玉张着嘴大喘气,颤抖着手,想从衣服口袋里摸什么东西。

骆炀一眼发现他的动作,抢先一步翻出了凝血因子制剂,拿在手里掂了掂,嗤笑道:“你早知道来找我会挨打,还不是像狗一样眼巴巴地滚过来,做的准备倒是挺充足,但是你别忘了,这也是我给你的钱买的。”

说完把药扔在地上,踩在脚下,冷漠地看着他不住的流血,毫不动容:“赵曦玉,我看在你是我远房亲戚的份上,发达了之后,也没忘记帮你一把,你呢?你跟你弟弟的血友病,没了钱做支撑,跟等死没差别。背叛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还是说你以为能攀上廖筠,她会帮你?你是我的人,是张洵的仇人!她玩弄你,只会比我更狠。”

赵曦玉无法回答,浑身上下各处,血越流越多。

骆炀厌恶地看着他的丑样,扭头往外走,一路上不疾不徐,坐到车里,才终于好心打了120。

骆炀身份特殊,能信任的人一直很少,没想到狗屁的血缘关系也靠不住了。不过也是,如果能靠得住,他跟张洵至少也不会是死敌。

与此同时,慕邵凡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廖筠离开了云州,无助地守在堆满了花香的走廊,像是丢了魂。他的情况被邵家知道后,邵颜亲自出面,给他找了个可靠的安身之处,强制他留下休息,接受治疗。

卢斯言抓他没抓成,单枪匹马抵不过邵家的势力,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被卢家给发现了位置。

至此,廖筠跌宕起伏的暑假终于彻底结束。

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城市,离开了一起长大的亲人朋友,还真是有点想念。尤其是莫寻,让她想得不行,离开的时间越久,越盘算着想把莫寻带过来。

可惜为了莫寻的事业发展着想,她不能做那么幼稚的事。

要说起来,莫寻家境也不错,从小就不安分,梦想是要当女侠,于是跑到了山上去拜师学功夫。跟着廖筠这些年,两人默契十足,早上起来她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常常用不着她费心去想,莫寻自然会给她解决,而且能解决到她心坎上。

莫寻跟她差不多大,对她却有一种姐姐疼妹妹的感觉,好爱打扮她,宠着她,不管她有什么要求都惯着她,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听她的命令。

莫寻曾说她是人生伯乐,所以愿意为她奉献忠诚,无论是生活还是事业。

她很信任莫寻,不在云州的日子里,莫寻的权限几乎等同于她。

张家的事交由莫寻代她出面推进,没多久就让金女士真的把婚给离了。张家不敢为难,金女士重获自由,签了不知道多少份文件。

搬家的那天,她如释重负,给廖筠发语音:“筠筠,阿姨离婚了,多谢你的帮忙。临走前,我跟张家商量,我来做主,让小洵跟江家解除婚约。小洵一心喜欢你,还望你以后能好好待他。”

廖筠刚上完课,正躺在沙发上晒太阳,见状赶紧回复:“阿姨,恭喜您开启新生活,可是我跟张洵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我们俩是不会在一起的,您可能是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