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邵凡愣愣地被推开,眼睁睁地看着赵旻旻气冲冲地跑进了自习室。

他一晚上没睡,精神恍惚,今天来堵人,显然是智商下线犯了蠢。可是他最近的情况越来越糟了,似乎是从慕祥富又把他打晕开始,记忆力变得更差,连原本记得的事情也在慢慢忘记。

他无法不感到焦虑恐慌,也全然失去了谋划和安排的能力。颤抖着手想要电话联系廖筠,好几次根本按不到想按的键。

就在这时,廖筠突然给他打来电话,他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

路过的学生好心问他:“你好,你没事吧?”主动把手机捡起来,递给他,看他面无血色,又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打120?”

慕邵凡摇头,夺回手机,终于按下接听:“喂,喂?廖筠……”

学生见他奇奇怪怪的,没再多管,扭头也进了自习室。

廖筠已经到公司了,忙着要去开会,路上突然想起来给他打了这个电话,开口就是连环输出:“你在哪儿呢?昨晚是不是来我家了?我家可有监控,你当你家呢,说来就来?我把你指纹删了,再敢乱来试试。”

慕邵凡低着头,四肢无力一般倚着墙,缓缓坐下:“对不起。”

廖筠难得没有继续骂他,而是话锋一转,又问了一遍:“你在哪儿呢?”

慕邵凡以为赵旻旻刚才告过状了,语无伦次地承认:“我不知道他的情况,对不起,你当我疯了吧,昨晚你抱着我叫他的名字,我到现在没合过眼,如果他需要的话,我道歉。”

明明很好听的声音,现在却低缓到几乎没有音调起伏,廖筠听着只觉得耳朵难受:“你说什么呢,我问你在哪儿,怎么答非所问。今明两天有空没?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贺召过生日,去海边,我们几个朋友照旧聚一聚。他们不知道照片跟你有关,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你跟我去演一出戏。这是你的强项,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慕邵凡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我答应的话,有什么好处吗?”

廖筠嗤笑:“好处?我不弄死你已经是对你天大的恩赐了,你还要上好处了。我给你个机会,到了地方当面跟贺召道歉,只要你演得漂亮,我……”

“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廖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慕邵凡沉着声,尽量放缓着语气里疯癫的固执:“赵旻旻说你马上就要走了,你要去哪儿?告诉我,我可以陪你去演戏,告诉我,好不好?”

廖筠这才明白过来,这死狗竟然胆敢去骚扰赵旻旻,怪不得刚才说那些奇怪的话。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语气不善:“发位置,我让人去接你。下午他们就要去海边了,没时间耽搁,我们当面说。”

慕邵凡疲惫地抹了一把脸:“你先告诉我,或者答应会告诉我。”

“你脑子进水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半小时之内我的巴掌必须扇到你脸上,自己看着办。”

……

照片风波过后,贺召把李建的事处理得不错,甜喜也恢复得很好,已经拆了石膏。

平静下来,贺召曾好几次联系廖筠,话里话外都是在安抚她,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她放心。

好似就是从高三那年开始,大家都在飞快地长大,不得已地走向成熟。而廖筠作为团队里的大姐头,自然不能表现逊色。

她实在过于高傲独立,有时候甚至理智到极端,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着,不习惯让朋友们为她担心,也不习惯给朋友们带去麻烦。

她不打算把慕邵凡的真实身份说出来,这段时间一直砸钱、砸人脉,强行扭转舆论风向的事,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只要大家都能过得幸福就好。

这就是支撑着她不断往高处走的最根本原因。

一群人顺利相聚在海边时,天色已晚。大家烧烤喝酒,唱歌聊天,如同在庆祝着,终于要度过这飞逝而去又漫长无比的夏天了。

廖筠演技也很精湛,当着朋友的面,不管是对待温跃还是慕邵凡,态度都非常体面,偶尔有些不对劲的气氛,大家也只当她脾气如此,以为谁又惹到她了,压根不会多想。

晚风与星空正盛,方翳明抱着吉他唱起了歌,温跃拉着贺召抽烟的时候,廖筠已经喝得有点上头了。慕邵凡就在她身边坐着,本分地扮演着她最贤惠的小娇夫,很懂事地照顾她,把她伺候得无微不至。

她听见温跃那边提起了自己,又听见贺召像个过来人似的,一脸认真地开导起了他们俩之间复杂的感情问题。

她觉得贺召有句话说得挺对的。

爱情只是一种保质期很短的诈骗产品,维持不了更长久的关系。人类擅长用那些不曾问心无愧的誓言,去换取所谓一生一世的永恒,冲动时说得很好听,做的事却比泡沫还虚伪,到头来大多后悔,又谈什么结果呢。

从慕邵凡手里夺过酒瓶,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慕邵凡小声关心:“……已经喝了很多了,要不再吃点东西?不然胃不舒服。”

廖筠淡淡地瞥过去,勾勾手指头,让他附耳过来:“多管闲事,又想找抽是吧?”

慕邵凡抿了抿唇。

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冷漠和残忍,时常会模糊掉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幸福感。而这偏偏是廖筠故意对他展现的恶意,根本躲不开。

灯火摇曳,海风拂过他漂亮的脸庞,廖筠仰头喝了一口酒,眼神迷离。

无论如何她不得不承认,这死狗真的很好看。

就算不提他伪装至极的性格,只说长相,也依然长在了她的审美上,甚至现在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肌肉也没那么壮实了,可那娇弱无助的小模样还是让她心里痒痒的,就像看见一个漂亮到过分的玩具,明知道玩具做工粗糙会伤手,还是想手贱地玩两下。

廖筠父母相爱,家庭幸福,从小也没受什么刺激,为什么很难去爱别人,原因很多,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并非不相信爱情,但爱情或许应该像甜喜跟贺召那样才对,哪怕未来没有浮现出什么美好的期望,也有捅破窗户纸去不顾一切拥抱彼此的勇气。相爱了觉得幸福,不爱了珍重遗憾,两个人都付出百分百的真心实意,去换取这一生长相厮守的可能。

多浪漫啊。

可惜她无法为了一个男人去不顾一切,就算做生意,她也付出不了百分百的筹码。

她好像天生与爱人这件事无缘。

不一会儿,甜喜被贺召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