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的父母死得早,为人妾室又没有母家支持,她只?能逆来顺受。但她一直怀恨在心,才会在多年后?终于?寻到机会毒杀所有人。

至于?服毒自尽,则是她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逃死罪,不愿牵连她的儿子江既白。

因为按律,若犯下十恶中的不道杀人罪,即“杀一家非死罪三人,支解人,造畜蛊毒、厌魅”[1],此?人会被判处斩刑。

虽然严厉的连坐制度在三朝之前就已经被废除,可若犯下不道杀人罪之人是官员的父母、子女,则会多一条亲者连坐的刑罚,该官员会被撤官职,囚十年。

如今犯下毒杀重罪的人是江既白的生?母,江既白不仅再做不了官,还?会受牢狱之灾。

而得知?其实是江既白的生?母亲手断送了三十几条人命后?,民间议论的风向便彻底变了。

那些惨死的家仆们的亲眷把已经空无?一人的江宅里里外外砸了个?遍,也毁了江既白如今独自居住的小院。

原本同情江既白的人也开?始喊着让江既白替母赎罪,还?有不少人都觉得他该为惨死的三十余人偿命。

因为江既白从妾室所出的庶子变成了嫡子,受江父与王氏精心栽培才有了出人头地的这一天,他的生?母却?残忍地杀害了江家所有人。

众怒难平。

半日之内事情剧变,作为旁观者的沈晗霜却?莫名觉得,事实应不只?是现在能看?到的这些。

既然是祝隐洲查的案,按他的性子,不会只?查到凶手是谁便停下。

可如今官府对外公布案情时偏偏只?提了凶手的身份和江既白与凶手之间的母子关系。

关于?高氏为何会下毒,仍没有明确的定?论,只?有那些明显是经有心人刻意散布与引导的传言。

凶手已经死了,但有人想把江家这桩命案的责任全都归咎到江既白身上,希望他也去死。

沈晗霜已经收到了爷爷的回信,知?道他会在必要时拉江既白一把。爷爷还?在信上叮嘱她,无?论发生?什么都先静观其变。

但听春叶说起有人去砸了江既白的家后?,沈晗霜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赶去了他暂住的小院。

沈晗霜刚下马车,就看?见江既白正被一队人带走,而领头的人是断云。

她快步上前,先看?了江既白一眼,确认他并未受伤后?才同一旁的断云道:“我能和江首辅说几句话吗?”

断云立时拱手答道:“回太?子妃,此?事殿下已经提前吩咐过。若您想见江首辅,卑职不会拦。但无?论如何,今日卑职一定?要将他带走。”

“好?。”沈晗霜应下。

断云带着人走远了些,一片狼藉的院子外只?剩下江既白和沈晗霜两人。

沈晗霜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早知?道是你的生?母杀了他们?”

所以江既白之前才会说自己无?法置身事外,林远晖也说他并非单纯的苦主。

此?事已不再是秘密,江既白只?微微颔了颔首。

他将沈晗霜眼底的关切与担忧看?得很清楚,也记得很清楚。

沈晗霜追问道:“那高伯母为何会毒杀他们?你知?道吗?”

她实在猜不出会是什么样?的原因,让那个?温柔坚韧的女子对江家所有人下毒,自己也不想活过那一夜。

江既白没有多说,只?道:“陈年往事罢了。”

见他不愿提及,沈晗霜只?得说起另外一件事:“我爷爷说此?案在朝中深受重视,最终的处置结果并非一朝一夕便能下来的,但他不会袖手旁观。”

江既白温声道:“劳烦沈相了,也多谢你替我联系沈相。”

“但愿能帮上忙才好?。”沈晗霜担忧道。

若是江既白无?法摆脱十年的牢狱生?活……

沈晗霜不敢想。

见她眉间紧蹙,江既白沉默了须臾,还?是温声同她说道:“不用担心,此?事发展成如今的模样?,我早有准备。”

更多的事情他还?不能同沈晗霜说,但江既白不愿见她的眉眼间全是忧虑。

她笑起来更好?看?些。

沈晗霜隐约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才勉强放心了些。

或许江既白和爷爷一样?,都打算趁着江家的这桩案子做些什么。

只?是不知?,在背后?有意将舆论引导成如今这副模样?的,是恨不能彻底让江既白再无?翻身机会的人,还?是想助江既白的人。

断云再走近后?,沈晗霜看?着江既白被人带走。

“他会被带去何处?官府的监牢吗?”沈晗霜问道。

断云:“回太?子妃,卑职不能多言。若您想知?道,可以去城东客栈见太?子殿下。殿下会与您说的。”

“好?,我明白了。”

沈晗霜顿了顿,纠正道:“我不是太?子妃,你不该如此?称呼我。”

方才急着有话要问江既白,沈晗霜听见断云叫自己“太?子妃”时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但她与祝隐洲早已和离,断云这一声“太?子妃”并不该有。

断云没有应下太?子妃这话,只?躬身退下了。

沈晗霜犹豫了片刻,还?是动身去了城东。

明府的马车再停下时,沈晗霜看?见祝隐洲正长?身玉立于?长?街边。

像是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