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这侧,是无声的心碎。那侧,是黎英睿振奋的击掌:“好!那我立刻给你办签证。顺利的话,下个月就可以出发。”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段立轩赶忙揩了脸,往后捋了两把假发。

黎英睿推门出来,看到他吓了一跳:“阿轩?”

段立轩撂下一句“睿哥走好”,就大步进了屋。

“洲儿,咱不去美国佬那儿。”他哆哆嗦嗦地撑着床沿,强压着话里的鼻音,“那边饭都贼老难吃。”

“二哥。”余远洲看着他红了眼,语气却异常坚定,“我想去。”

段立轩不敢和他对视,往旁别着脸:“是不是因为,二哥没护住你。”

“别这么说。”

“洲儿…”段立轩摁着他的肩膀,几近哀恳地挽留,“如果我说…我喜欢…”

话没说完,余远洲就果决地打断了他:“二哥,谢谢你。真得谢谢。我余远洲,感谢你一辈子。”

不用说了。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人到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

算上这回,段立轩向余远洲告白过四次。

第一次,在他的慈怀素斋。他对余远洲表达欣赏和喜欢。余远洲果断拒绝,说自己不是Gay。

第二次,在冬日的湖边。他偏头吻了余远洲的唇角。余远洲说跟了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第三次,在这个病房。他让余远洲跟自己过日子,余远洲说溪原不是家。

第四次,是刚才。他的告白还没说完,余远洲就给他发了好人卡。

犟了这么久的一段感情。他付出得实在太多了。付出得越多,便越舍不得斩断。如今已然分不清,他究竟是爱余远洲,还是爱自己的‘伟大’。

而在眼泪涌出的这一刻,他忽然就想通了。放手吧,他对自己说着。错的人就是错的人,无论如何追逐,也变不成对的人。

敲不开的门就别敲了。暖不动的心就别暖了。没有的缘别强求,想走的人别挽留。

放他走吧。放这条鱼走。彼此尊重,彼此成就。

他用力抱着余远洲,无声地哭泣。金丝眼镜压着他的颧骨,冰得牙齿震震直撞。

“洲儿。”段立轩摩挲着余远洲的后脖颈,挂着两行眼泪痞笑,“二哥希望你幸福。如果哪天你不幸福了,被人欺负了。你要记得你还有个二哥能靠。这就是二哥对你的心。你明白吗?”

余远洲也哭了。把额头磕在他肩膀上,就像两人初遇那天一样。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朝我伸出手的时候,我是真打算,一辈子都跟你走。可惜我…实在太自私了。我一看着你,就管不住地要恨自己。我不能,再多恨自己一点儿了。所以…二哥,你离了我罢!”

夏至的午后,蝉鸣阵阵。冤郁的热风涌进房间,一蓬蓬,又一蓬蓬。两人紧紧相拥,做着最后的诀别。

他们因共同的敌人产生交集,曾是那么的亲密。而敌人消失的今天,他们没有理由继续在一起。一个是井里的鲨,一个是海里的鱼。一个是缓行的时针,有着一亩三分地的责任。一个是疾走的分针,永远都是天涯沦落人。

一个不愿走,一个不肯留。再浓的缘分,也只是狂花顷刻香。再重的情分,也止于晚蝶缠绵意。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惆怅的叹息:天与短因缘,聚散常容易。

作者有话说:

“狂花顷刻香,晚蝶缠绵意。天与短因缘,聚散常容易。”宋·晏几道。

芋圆儿粥走了,陈乐乐的机会终于来了。这周或者下周四萨摩开荤。卑鄙地开荤。

芋圆粥是个漂泊人。丁疯狗也是。他俩是烈酒,昏天黑地的相吸引。

二爷是个恋家人。乐乐也是。他俩是糖水,傻里傻气的甜蜜蜜。

第38章 葛蔓纠缠-38

“哎你听,好像是小刚的歌儿。”韩伟舀了一勺牛肚,笑着逗陈熙南,“不跟着唱两句?”

陈熙南没理会,右手杵着筷子发呆。左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左一个‘立轩’,又一个‘二哥’。俩眼睛雾蒙蒙地发直,活像被笔仙附了体。

韩伟被忽视也不生气,自顾自地炫菜。他早就习惯了,陈熙南这人向来冷呆呆的。特别是伤假以后,彻底变成个发条玩具,拧半天才动弹两下。

韩伟一开始以为他是吓着了,但后来发现好像是失恋了。

陈熙南有个巴掌大的音箱,没事喜欢放点小曲。原来放西方古典乐,听得韩伟上厕所都想打领结。这俩月忽然转了性,放起流行歌曲。尤其钟情周传雄,什么《黄昏》,《青花》,《冬天的秘密》,《关不上的窗》…

那无奈悲伤的调子一出,被分手的哀怨就充斥整个房间。

放周传雄倒也行了,关键是魂不守舍。煮鸡蛋忘关火,去厕所忘关门。昨天韩伟一到家,还以为进了火云洞。

一片烟熏火燎里,陈巨巨满地乱游。洞窟深处,传来哀婉的歌声:你太善良,你太美丽,我讨厌这样想你的自己…

韩伟以为陈熙南殉情了,一脚踹开卧房门。就见他正堆在桌旁看文献,脖子上挂条黑王蛇。听到动静回过头,一脸懵懂地问:“有事吗?”

“没事,”韩伟甩着俩胳膊拍烟,“咳,就是以为,咳!你要给我变个魔术。”

“魔术?”

“大变凶宅。”韩伟走进来拉开窗,“厨房赶炼丹了。赶紧去关火,过会儿陈巨巨化形了。”

陈熙南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去厨房关火。收拾完一片狼藉,当即要请韩伟吃饭赔礼。

至于这吃饭的地儿,韩伟也是够够的了。陈熙南这人好像那游戏小镇的NPC,满世界只知道一家店。

高兴了,去蜀九香庆祝。伤心了,去蜀九香买醉。要赔礼,不出意外,还是在蜀九香订位。

蜀九香蜀九香,把韩伟吃得是踌躇满痔、痔得意满。最后有痔者事竟成,都能用皮燕子打B-Box。

可不得不说,火锅这东西就是邪门。吃之前总想着,今天别太辣。可一进店门,又觉得清汤锅没劲。韩伟吸了两根茼蒿,顺脑门直淌汗:“这菜叶子才辣。都泡得透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