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本来就是她卖出去的作品,她没想过再收回来。看得出来顾识洲很喜欢,那就给他吧。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使了多少力气才收来的这些画,但她知道,肯定是不好找的。
她曾经以为要被封存在记忆中的画,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能见到它们的一天。
她小时候就很喜欢画画,但是她曾经的画,南有强和冯春琴并不在乎,随手便不知丢去哪里了,她的作品被学校挂在展示栏,换作别人家家长要高高兴兴夸孩子一顿的事情,他们也并不会重视,连个眼神都不屑于多给。
相反,南霖要是成绩稍微好一点点,在他们眼里就是值得庆贺的大事情。
她小时候一度为这样的差别而感到难受。
但是难受也没用,甚至,只要他们愿意让她继续学画,她就已经不敢再奢求其他。
而事实证明,他们即使连画也不愿意让她继续去学。
南迦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因为有时候她连童年都不敢去回忆。
她可能要用她的一生来弥补她童年受到的创伤。
把画带回家时,明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南迦在让管家带去她自己的储藏室,一边顾着回答:“是我以前画过的一些画。”
“以前?多以前?”
南迦:“小时候吧。就开始学画以后,一直到初中高中,都有。”
明祈原本不是很认真的神情忽然认真起来。
他认认真真地盯着那些画,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我可以看看吗?”
南迦当然是没有意见的。“管家,那你们把包装都拆开吧。”
这边动静大,江如因也被吸引了过来,“在看什么呢?”
还不待南迦回答,明祈就回答说:“是南迦小时候画的一些画。”
南迦原先觉得没有什么,明祈这样一说,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尤其是在看到江如因也瞬间来了兴趣,她连忙说:“都是一些练习的而已。”
江如因笑着说:“那也是你练习的,妈妈也想看看。”
他们错过了南迦很多成长的时间,一直以来又是好奇又是遗憾。有时候有些点滴,都会吸引他们的兴趣。
等管家把画的包装全部拆开后,他们纷纷站在画前,问南迦这是什么时候画的,那是什么时候画的。有的画上面有写着字,比如:“XX小学低年级组南迦”。江如因看着看着,便湿了眼眶,她盯着那行字,好像可以穿越时空见到小时候的南迦一般,看得尤其认真。
那一刻,南迦童年被忽视的遗憾和痛楚,好像得到了弥补和圆满。
她的胸腔里涌起了一阵很深的情绪,酸酸的,胀胀的,很难以用语言形容,偏偏又那么强烈,强烈到能够撼动她最深处的灵魂与情感。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没有人喜欢、没有人在意的小南迦了。
现在的她,拥有了爱她的家人,关心她、在意她的一切的家人。
看着他们兴趣正浓地点评着她的画,指着一小处地方猜测着她当时是在想什么,这个地方画得好可爱,那么小的孩子,要是被她看见,一定要肯定一下小南迦的天赋的。
南迦微微低眸,轻轻勾起唇瓣。
江如因他们看了好半天,才想起南迦,她回头一看,见南迦表情不太对,忙拉过来,一边去探她的表情一边问:“怎么啦宝贝?”
南迦笑着说:“妈妈,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
“想起了小时候吗?”
南迦一笑。果然是知女莫若母,她点头,“对,想起了我小时候。这里有些画是被学校看中,拿去挂在展示栏的,所以上面会有小字。”
江如因看得出来她好像很难过。
南迦毫无负担地和妈妈诉苦,像是和妈妈撒娇讨要安慰和糖吃的小孩一样,委委屈屈地诉着苦:“可是当时,我的养父养母一点也没有兴趣,他们都没有去看过我的画,没有说过我画得好不好,没有夸过我,没有理过我,甚至因为学费太贵,不想让我去学了。”
江如因和明祈都愣在了原地。
江如因只感觉整颗心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拉着女儿的手,一遍一遍地摩挲,试图掩饰心中的酸胀,但是根本难以遮掩。
她难过地把女儿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想痛斥那对夫妇的狠心,张了张嘴,又难过得实在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她缓了缓情绪,才说:“他们怎么能这样呢?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喜欢画画。你要是在爸爸妈妈身边就好了,我们就算再穷,砸锅卖铁也要叫你坚持你的爱好。他们太坏了,怎么能这么对待别人家的宝贝呢?”
那天南迦和冯春琴说完,有找了个时间把冯春琴跟她说的,都一一和江如因说了。
她觉得,妈妈也应该知道这些,丑陋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真相。
最丑陋的人心,剖开放在阳光之下,直教人胆寒。
江如因恨毒了冯春琴,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女儿的背,细声细气地说:“你别理他们。我们迦迦画得可好了,从小就有天赋。你瞧瞧,你们学校的眼光是雪亮的。”
这倒是的。
冯春琴和南有强再没眼光,她也依旧如璞玉一般被挖掘出来好好雕琢了,也才有今天这将光彩发挥到了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场面。
南迦这一路上的成长,终究是没有被埋没。
可是她背后要付出的努力,却也是要比常人更多的。
江如因心疼啊。
她原可以不用这么努力的,原可以,轻松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