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晔跟会议对面的人?讲德语, 这种咬字斩钉截铁的语言,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冰冷。于是顾影眼?前的景色是冷的, 耳朵里听见的也是冷的。
沈时晔听完下?属汇报,掐了线,车内的空气?一时凝滞。
沉默良久,他问:“Emma说你不肯来??”
“原来?沈先生还在乎我肯不肯。”顾影微笑着, 声音却硬邦邦的。她的嗓音原本是很甜的,故意这样说话的时候, 就像细瓷一样,清透但坚硬。
她这么?大逆不道地?顶撞了一句, 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讲话。也许会赶她下?车也说不定。
他也的确微蹙眉心, 翻过雪茄盒在指腹上不耐地?磕了磕。
“我在乎。”
这一句并不是安抚女人?的软话,沉冷的语调, 带来?的只有深深的压迫感。他侧脸看向?盛妆之下?难掩勉强的她, “我不喜欢强迫女人?,所以, 一定要你的心甘情愿。”
“沈先生是在警告我不要扫兴吗?”顾影自嘲地?失笑,“你多虑了, 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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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今天的晚宴,从康河边到国王学院一带的道路全部封闭警戒,即便如此,宾客的豪车依然堵得水泄不通。
这么?多客人?,男宾女宾,两两三?三?,都是肩并肩,仪态万方地?手挽手。只有他们两个,一前一后,中间的距离远得足够插入几个人?。
迎宾的侍者看看前面深色西服气?场迫人?的男人?,又?看看后面冷艳得令人?不敢直视的女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们从同一辆劳斯莱斯上下?来?,简直要以为他们互不相?识。
也许是吵架了,侍者低头?想着,快步将他们引入宴会厅。
顾影跟得不紧,脚步略微几个迟疑,沈时晔就先被别人?截住了,一声“阿晔”唤得十分动听。
庄咏颐一身羽毛礼裙艳光照人?,染成淡金的头?发柔顺披在肩颈上。她越过人?群,双手自然而然地?挽住沈时晔,语气?是熟稔的责备,“你不是说不来?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临时决定的,见见几位老同学。”温香软玉在面前,沈时晔也表现得淡淡。
“那么?正好,我为你引见几位新朋友。”庄咏颐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金融街有几个banker,他们想跟你谈谈埃及的那个项目。”
沈时晔半了眯眼?,“不巧,我今天不能陪你。”
庄咏颐不解,直到顺着沈时晔笔直的目光,看见了另一侧高珠盛装的女人?。
太漂亮,太不凡,以至于第一眼?庄咏颐竟没有认出这是那个低眉俯首服务过自己的女孩子。
“啊……”庄咏颐不动声色,“我听说Evelyn是你表弟的女友?上次没注意,今天一看,果然很出众。”
“就那样吧。”他耐人?寻味地?说,“不怎么?懂事。”
“只是恋爱么?,你弟弟喜欢就好。”
顾影等他们说完这几句话才?安安静静上前,和庄咏颐行了女士间的贴面礼。
“Evelyn,又?见面了。”庄咏颐站中间,朝顾影轻快地?一笑,“我请Alex有事要谈,你应该不介意把他借给我?”
沈时晔的目光深深落在顾影身上,明确的警告信号。顾影呼吸一滞,捏紧了掌心,指甲陷进肉里。
庄咏颐像鲨鱼对血味的敏感,捕捉到了他们之间的冷淡。她重新挽住沈时晔的臂弯,柔和地?催促,“Evelyn?”
顾影没顾得上理会她。这里,从头?到尾,都只是沈时晔和她的对峙。
他如果不想,当然可以直接婉拒庄咏颐,但他是不是一定要她表态?
作为他今天的女伴,她是不是该要求他回到自己的身边。
在顾影漫长?的迟疑里,沈时晔的眼?神晦暗发沉,像冰原之下?翻滚的熔岩,隐而不发。他启唇,缓慢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你敢。
顾影看得真切,忽然扬唇一笑。
“好啊。”她摊开手,朝庄咏颐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那就有劳你陪沈先生。”
*
顾影沿着宴会厅的边缘动线游走,没走到底,手上就收了一沓的镀金名片。有人?看衣服认人?,以为她是谁的女儿或是女人?,也有人?看见了她和沈时晔一起进来?,明里暗里地?试探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是Alex新的date?”穿丝绸裙的陌生年轻女人?走近,自来?熟地?敬了顾影一杯香槟。
顾影摇头?,重复这半小时内的第十五次否认。
“那就是他的哪个妹妹了?”女人?轻轻耸肩,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你认不认识我呀?去年夏天在迈阿密,我和Alex约会过,也许你来?过我家的party。”
顾影弯了弯唇,笑意很淡,“我没有任何身份,今晚陪沈先生只是我的工作。如果您想打听什?么?,又?或是想叙旧,不如去问沈先生本人?。”
说完,她也不管对面是哪家身份贵重的千金,挺直腰背告辞。
刚转过身,就有窃窃私语升起。
“听见她说的了么??Alex叫了个交际花啊……”
“可是那条项链……怎么?会给交际花戴。”
“Charlene真沉得住气?,换作我是她,Alex往我跟前带女人?,送她这种项链……我才?不会忍呢。”
“那就是你目光短浅了。忍一时,要是真能和Alex联姻,这些莺莺燕燕还不是随便收拾。”
顾影听得一清二楚,眉眼?深蹙,眼?底的疲惫厌烦已?极。
走出几步,脖颈下?方钻饰的沉重分量也越来?越不可忍受。她拦住侍者取回手包,拨出电话,开门见山地?问,“潘先生,我想换下?身上这套衣服,您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
潘师良在外面等沈时晔出来?,正在劳斯莱斯上听着粤剧电台做消遣。老人?家被她的请求惊了惊,起身切断了电台里的咿咿呀呀,“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