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吩咐佣人添一品暖身的汤。
沈时晔何其敏锐,电光火石间分辨出?他的变化。若说他刚开头?的“嫂子好”还算得上恭敬,那么这?一声嫂子无疑充满狼子野心。
到了宴客厅内,顾影毫无疑问坐主位,按礼节,该由沈时晔和宴会主人一左一右降次而?坐,沈时晔却将船王少东拦了一拦,“让柏葶坐这?里。”
他提供了十分充分的理由,“她少见生人,容易害羞。柏葶算她半个同行?,有话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叫柏葶的那位身量清隽修长,鼻梁上架着眼镜,气质干净斯文。他朝顾影伸出?手,“何柏葶,幸会。我是医生,在港大医学院做硕导,和你也算同事”
顾影怔了一怔,眼睛微微睁大,惊喜道,“啊,你就是那个杨千嬅的歌迷……”
何柏葶显然没想到她第一反应会是这?个,不由失笑,“Alex,你怎么连这?个也告诉嫂子?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沈时晔夹着烟淡淡,“借花献佛,讨她开心而?已。”
底下又传来高高低低的咳嗽声。
顾影对?着何柏葶,认真道,“谢谢,我很喜欢《少女的祈祷》。”
水晶灯光下,她那张脸真是莹莹生辉,长卷睫毛下面的眼瞳澄澈漂亮,干净得不得了。
何柏葶愣了一下,竟然一时失语。反应过来之后已经算失礼,他摇摇头?,端起桌面的红酒杯对?顾影敬了敬,默不作?声地自罚一杯。
说真的,她如?果不是沈时晔的老婆,何柏葶刚刚的第一冲动,是邀请她去红磡听杨千嬅的演唱会。
沈时晔的眉心再?度渐渐皱起。
不对?劲。
何柏葶看着干净斯文,实则谈过的女朋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且各个风情美艳挂,何曾有过对?着女人说不出?话的时候?
沈时晔缓缓想起一件事,圈子里曾经流传过一句话何柏葶是成?熟儒雅版本的聂西泽。
失策了。
他蓦地扣住顾影的右手,反复抚摸着无名指,确认她有带订婚戒指。他动作?有点大,顾影茫然转过脸,“怎么了?”
沈时晔抬起她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吻了吻,“我又给?你订了一枚戒指。”
顾影,“……”
Excuse me,谁关心这?个了??
沈时晔这?三位朋友很容易分清。何柏葶是豪门旁支的幼子,成?长的环境很自在,比起公子哥看起来更像读书人。船王少东叫郑绍礼,气质谈吐都是典型的老钱少爷。最后气质阴柔长发飘飘的那位安静美男子叫做陈幸,在剑桥念法学院,结果半路转学,追求梦想当了艺术家。
自报完家门,当然要对?嫂子交代他们这?群大男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沈时晔在剑桥的第一年热衷于装普通人,陈幸就是不幸和他合租的那个倒霉蛋。
陈幸慢吞吞喝了口?酒,“他要练厨艺,拿我试毒。我真想不通,怎么有人练了一整年,还是只会做炒蛋,而?且每次必放致死量的盐。Alex,你坦诚讲,当年是不是想要谋杀我?”
顾影笑起来,“他现?在也没好多少。”
“他有一点好,不像那些鬼佬,会带女人回家。我以为哥们儿?和我都是单身汉,寡得很安心结果tmd有一年情人节,有个开阿斯顿马丁、长得跟真人芭比似的妹妹追到我们公寓来,梨花带雨地问Alex,昨晚她在丽思卡尔顿顶楼吹了一晚上冷风,他怎么不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幸。”
沈时晔企图阻拦,但没能成?功,因为顾影显然很喜欢听。
郑绍礼把话接了过去,“这?位妹妹呢,就是我的亲妹妹,回家跟我说看上了一个数学系的穷学生,追了半年,结果人家新年舞会选了她的闺蜜做舞伴。小姑娘伤心得人都瘦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学校。我到数学系去,准备找那个混蛋单挑,结果哪有穷学生,这?tmd不是沈振膺的长子吗?”
这?些八卦顾影早都从各种人嘴里听过了,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细节,眼睛放得很亮,这?些以后要是吵架了,可都是翻旧账的素材啊。
郑绍礼遥遥对?她敬了一杯,“Alex他当年……套头?卫衣外面披个黑袍,冷冰冰不哄人,凭一张脸就把女孩子骗完了。嫂子,虽然说领了证,但我还是劝你小心。”
“别听他们胡说。”沈时晔大手盖住她的耳窝,在她额角吻一吻,另一只手不耐地敲了敲桌面,“你们说点有用的。”
何柏葶做那个老好人,微笑道,“有一年春假,我和朋友去爱丁堡,在高速公路上碰见一场车祸。司机逃了出?来,但是已经重伤,我下去急救。当时已经有一位乘客当场死亡,另一个乘客被?困在车里,但车子已经完全着火,没人敢过去救。直到一辆幻影在应急车道停下,一个青年下车和保镖一起把伤员拉出?副驾驶。不到一分钟之后,事故车辆爆炸。这?个青年人就是Alex。”
顾影刷地回头?,眸光震颤看向沈时晔,在为十年前的事情心有余悸,“你怎么能这?么不惜命……只差一点就……”
沈时晔搂着她的后背安抚,“没有不惜命,我和保镖有观察风向和火势,判断过形势才行?动的。”
“那也不是百分百……谁知?道油箱什么时候爆炸?”顾影抿紧唇瓣,“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
沈时晔失笑,在她唇角吻了又吻,“好,我会为太太惜命。”
另外三个大男人无端吃了一吨酸果,何柏葶尤其,忍不住揭穿他,“你哪里惜过命?别人当你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只有你自己不当回事。”
当年,他和沈时晔被?警告请到警局,签署事故目击证人证明。警官看到他的外交护照,这?才知?道他的身份,立刻联系了领事馆。总领事和埃克森伦敦总部CEO急匆匆赶来,不到二十岁的沈时晔轻描淡写,“帮人而?已,我没事。能走了么?”他说,“我在爱丁堡还有会。”
那会儿?他还没在深石做事,要去开的不过是十几人的小型学术研讨会而?已。因为在纯数这?种曲高和寡的领域,世界上能有十几个人彼此懂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总领事看看沈少爷身上又是油污又是血的大衣,耷拉在额前微乱的黑发,遂放弃拍照宣传见义勇为的念头?。当年的何柏葶,则被?他临危不乱从容不迫的气度镇住,后来再?在校园里遇见,才有机会正式结交。
顾影手肘撑在桌面,双手捧着小巧精致的下巴,给?所有人的话做结,“所以……沈先生以前,是个又好又坏的人。当然,他现?在一样。”
沈时晔一只手按着她的肩,散漫地拷问他,“那是好多一点,还是坏多一点?”
顾影目光流转,“对?我,当然是坏多一点。”
其余男人都笑,郑绍礼带头?起哄,“Alex怎么对?你坏了?嫂子多说点。”
这?话题很危险,何况几个男人酒都喝得不少,有点微醺的迹象。沈时晔指骨扣了扣桌面,眼神清淡却有分量地警告,“收敛点。”
晚宴用了一半,沈时晔手上进来一道不得不接的工作?电话。环顾圆桌一圈,郑绍礼显然不靠谱,何柏葶也不值得信赖,只有陈幸算得上人性?尚存。走前,沈时晔在他肩上拍了两拍,“帮我照顾好她,别让她喝酒。”
陈幸被?他拍得浑身一震,斩钉截铁道,“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