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水好像有无限深,无论怎么也触不到底。越往下越难受,他几乎憋不住气,只好重新潜上来。来回很费体力,他便趁近抓住了一块浮在水面的东西。等他带着沉重的裙子爬上去,彻底摘掉了假发,他才发现,那是很小的一艘木船。
刚刚水面上,有这个吗?
船上甚至有团麻绳。这无疑是个好的休息中转站,再放眼四周,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他将麻绳系在腰上,另一头系在船上,恢复了大半体力,又重新潜了下去。
肮脏的水源带来水压,探索寻觅中,往事好像一并袭来
“今天休息一天吧。”蒲雨夏从背后搂住他的腰,从他侧面探出头,怯生生看向对面的女人,“姐姐也一起吃完午饭再走吧?”
她以前并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刻意的亲密。很显然,这只是种表演。
他说:“这是我以前老师新带的学生,我师妹,还比你小两岁。”
她慢慢收回手:“哦,是新妹妹。”又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你今天是要休息吧?明明前天才回来。”
师妹“啊”了一声,不大好意思:“老师说那边的人,师哥熟悉,所以上周才来联系的。没想到前天才刚回来,那是该好好休息几天。那我今天还是……”
“没事。”他打断道,“今天不休息。你们这边进度急,没必要再拖。我现在跟你过去。”
蒲雨夏安静退开,只说:“再见。”就隐没入屋子。
他停在原地没动,直到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才回头默看了会。
处理完事情,拒绝了一起吃饭的提议,回到房子,不出意外的在画室找到她的踪迹。她手头的那幅画已经磨了快两个礼拜。
他在门口连叫了她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只好走到她面前搭住了她的肩膀。
她专注的思绪被迫中断,只好抽出心思回复:“迟点再说。”
收手在画边看了会,他说:“你没必要这样。”那不是什么光彩或者聪明的把戏,反而十分低级。
她停下,紧了紧手中的笔。她不想失去他。于是她低头,乖巧应:“下次不做了。”
他加重语气重复:“你没必要这样。”
……她做的不对吗?哪里不对?
“……信任我一点。”也许是他第三次、或者第四次说这句话,“……你没必要把自己放得那么低。”
是他从来没有高看过我。她想。又或许是太高看了,以至于我身上的缺点让他失望。
“我知道,能体会你的心情。”他说,“我十几岁的时候也很想做这样的事。”他的源头是占有欲和排他性的作祟;而她更多的是害怕失去的不安和恐慌,“但现在我们都是二十多的成年人了。”他克制道,“你可以做得更成熟一点。”
他承认,当他发现她偶尔会无师自通地用那些毫不体面的小手段让他感到,她和其他人一样。像嘉裕、嘉好、蒲戒刀……成为了一个彻底从他幻想里剥离出的普通人。
月亮永远有不见光的一面那一面的阴私,显得丑陋。无论是她或者他自己,而是每一个人的另一面。
他摸到了一个宝盒。带着盒子重回那艘船上,他举着问:“这个?”
那声音不答,他便自己开了扣盒子里只有一枝腐烂的玫瑰,隐隐残留着暗红。和大量空气接触的瞬间,在盒中化为粉末,最后彻底消失。
盒子在他的手里空了。
不是它。
他划动那艘船,去到了一块新的水域,再次下进水里探索。
荒凉郊区的小宾馆,李宝相勾着他的肩:“想什么呢?别想了。”他一脸神秘,“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蒲风春懒洋洋靠在床上,调动曲线修图:“不去。”
“怎么了?”李宝相坐在床边,“回去再处理呗。工作哪有做完的时候?总要出去放松放松。”
“去哪?”蒲风春合上电脑。
“好地方。”李宝相嘿嘿一笑,“连哥介绍的。就隔壁街,近得很。”他撞撞蒲风春的肩,“里面有未成年,一个十七,一个十六,姐妹。就是都太瘦了点。点一个全套,只要两百。”他对比,“比会所那些长得是差,凑合着也还行,还是有点东西的。”
蒲风春看他一眼。
李宝相似乎被看的心虚:“不止我去。连哥,还有上次那帮车队的……”他找了理由,“我这都单身半年多了啊,搞点乐子也正常啊。”
有对象的时候也不见得消停。也是多年朋友了,蒲风春几乎是眼见着他的底线一步步放低的:先只是频繁地换女友;纠结在女人间脚踏两只船;又恰遇上了海王,发现3p原来更刺激;狐朋狗友越多,甚至觉得嫖娼只是普通的放松娱乐。
人性的本质吗?无聊的,追求刺激的,不断堕落的,舍弃道德的。像李宝相曾辩解的那样:和一个女人打完一炮,会有贤者时间;但要紧接着换个女人,就能立刻兴奋,这是什么?本性!克制不了的。
他讽笑了声。
当然,他没有立场去这样指责别人。也许在他们眼中,他做的更下流乱伦。
他又摸到了一个宝盒。这次爬上船,见没有反馈,他不再询问,而是自行打开了。里面是一把标尺,各数字间的距离时近时远,尺绞成了一把麻花。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彻底断裂了。
它失去了准则。已经没有用处了。
蒲风春坐在船上多休息了会。他的衣服已经被脏水浸泡得满是污渍,如影随形的臭味让他愈发难受。
题目:「最重要的宝盒」。他无法想象出那样的宝盒是什么模样、里面又装了什么。
他又摸上了那张假脸,它们让他感觉很不透气。他再次尝试把它撕去,但它好像长在了脸上,拎起任何一角,都有皮肤将被撕起的疼痛感。
他前往新水域,重新下去探索。
“没什么。”聚餐中,蒲风春将手机倒扣在桌面,轻描淡写道,“有点感情问题。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旁边眼尖瞥到的方脸男人说:“风仔,感情是很重要的。能够维持好多年的,都要珍惜。是很难得、很难得的。”他摇着头,“失去是遇不到第二个的。你还是要好好处理。”
怎么处理?她那头像是铁了心。
“不是我不想维持。”蒲风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