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出去,”他坐起来,“那个问题的答案,你想清楚了吗?”
她想想:“没有确切的理由。”举例道,“就像你年轻时候,一定要往外跑一样。除了工作外,只是被模糊的欲望驱使吧?”
“有确切的原因。”他答,“当时不清楚,现在想出来了。”
蒲雨夏刚想问:那是什么?就见他释然般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算了,你去。”
蒲雨夏眨眨眼:“嗯?”
“我好像明白了。”他吻了吻她的眉心,“为了印证我的猜想,你记得把你最后一扇门的名字告诉我。”
他说:“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存在……也许……很快就能知道。”
它的名字……
熟悉的走廊,云雾缭绕的门。灯渐渐发亮,蒲雨夏随意找了个方向走进。水帘似的门没有任何阻挡,如同穿过烟雨一般,只有发顶沾了细小的雨珠。
门内是纯白的空间,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整洁空旷,一尘不染,有限而无边。
脚下地面如电子屏幕似的闪烁出荧蓝像素组成的字:「欢迎回来」。等她看清,字消失,组成了新的一行:「这里有两瓶药。橙色液体的药瓶,能让你恢复一切记忆;黑色液体的药瓶,能让你忘却一切记忆。你可以什么都不选,也可以两者都选择。」
她凝神左右看看,两个药瓶出现在字旁。保险起见,她没做选择,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半人高的小山,由各种颜色的豆子混合在一起。周围没有提示。犹豫片刻,她小心拎出了顶端一颗没有变化。
于是她试着在小山上,用指头戳了一个洞。依然没发生改变。
她揣测着这堆豆子存在的意图:全部打散?把豆子分类?堆出一个奇怪的形状?全都吃了?
她推倒豆山,圆润的豆子瞬间四散滚开,在光滑的地面上越跑越远。她将想法一个个尝试。
红、黄、绿、黑……一共十个种类,她将它们各自按颜色归属:红,褐,青,褐,白……漫长的时间后,她的耐心耗尽,却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豆子散躺在周围。她双眼发直地盯着莹白地面,期盼上面能突然跳出一条指示,哪怕是进度条也好。
这个房间无声无息。或者说,它自身不制造任何声音。豆子敲落到地面没有声音,她走路的脚步没有杂音。
安静得发慌。蒲雨夏自言自语,试图制造点响动:“也许不是这个答案。”但直到她完成预想前,她都不可能知道,那究竟对不对。她已经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分清那三分之一的豆子,不能半途而废。万一答案就是它呢?
于是她重新爬起来,深呼吸几次,继续尝试。为了提起精神,她自我鼓励:“没错,就是这个答案。等我试完就能知道。结束后,我就能往下一关去。”美好的畅想是种安慰,“也许它只有三关。我很快就能解决一切。”
0051 K2-原点
又不知多久过去了。零散的豆子还剩下一半。
头昏脑胀中,蒲雨夏掏出从「欲望」中携带出的果茶和面包,垫上薄毯,试图改善心情。吃上一口,咀嚼几下。她脸色突然一变,就想要吐出来。捂着嘴看周围洁净的环境,吞了口果茶,勉强咽下去。
腕上的手表指针混乱,时而停歇,时而正走,时而倒退。这里没有时间的统计,没有饥渴,没有困倦,没有嗅味觉。这是个无聊的地方。
豆子,豆子,豆子。她要专注她的目标,首先把该做的任务做完。于是分类出的豆子越来越多,混乱存在的越来越少。它们各自统一的颜色、相差无几的数量,使整块区域显示出缤纷的整洁,像创造了伟大的规则。
再将最后一颗放入黑色群体时,什么也没发生。
她想错了。
蒲雨夏不免发了会呆。周围的景象毫无变动,第一题处,那行字和两瓶药水依然存在。也许她该试试喝那瓶橙色的药水?这也许能让房间产生新的变化;或者,起码,她能有些新的信息。
她迟疑地围在字边打转。她想:不,先不急。她还能再试试。
于是她重新回到了那堆豆子面前。尽管之前做的都是无用功,但她还有很多种可能的推测。她有无穷的精力和时间可以浪费,她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她开始验证后面的猜想。
彩色的豆子。就像一个个色彩像素,能组成一幅瑰丽的图案。只需要一些设计,一些小心的摆放……
那些圆滑的豆子很擅长滚动,但没有关系。只要多一点耐心。她真的拼出了一幅画。每种颜色都或多或少地隐藏在其中。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也许是别的图案。她不知道。但这么多图案的可能性,难道真的要一个个尝试吗?也许这完全是错误的方向,无论摆出多少图形,都无法产生丝毫的影响。也许是拼成一个字;也许是把它们都碾碎;也许是数出它们的个数,再推导出一个奇妙的公式。总而言之,她不知道。
依然没有提示出现。
她只好重新起身,继续往前走去。
又走了很远,一对桌椅出现在眼前。桌面上有一本空白的本子,抽屉里有几打铅笔和水性笔。她随意挑了只笔,在一页白纸上划了几道痕。没有反馈。
她抱怨:“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她涂鸦了几个字,画了几个简要的图案轮廓,又一一擦去。
她需要提示。她问:“到底怎么过关?”
房间依旧无反应。她只好重坐下来。涂鸦激起了她的一点热情,她翻了一页,继续绘制。第一幅尚可,第二幅并不令她满意,反复修改了几处,仍画不出想要的样子。她扔下笔发愣。她该做什么?什么才是对的?
题目是什么?那个唯一的、可靠的答案,又是什么?
她捂住脸,想不明白。尽管她有漫长的时间,但她不能永远待在这。
“这个世界,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颓丧地瘫倒在椅子上,她突然想起了「门」。她想:我有观众。便重新拾起笔,用铅笔勾勒了大体的轮廓,再修改、定型,细化、勾线捧着花的人,不同风格的笑脸。前头几个打眼些,后面的渐渐朦胧,只有大体的剪影。她举起来,试图找个能被看到的角度,转了半天,也不知道舞台究竟会从哪个角度取她的动作。
总之,她觉得自己传递成功了。这让她的心情有所振奋,继续了下一幅的绘制。当新的一幅完成,她便雀跃起来。尽管她没有赢得任何答案,但起码她赢得了快乐。她往前翻,检阅前头的几幅。第二张她有了新的思路,她想……
第二张已经有些褪色。等翻到第一幅时,有些线条已经完全消失,只剩最深粗的几笔刻画还勉强存在。但毫无疑问,不需要太久,它就会彻底化为乌有。她无法阻拦。
蒲雨夏扔下了本子,起身朝前方继续。
也许是前方,也许早已偏航。但一直走下去,她确实发现了新的东西:一件外套。它简单、朴素,毫无特征。不是她的尺寸,蒲风春也穿不下。她好像见过它,又好像从来没见过它的款式太大众了。
它为什么出现在这?
蒲雨夏想了想,将它带着一起上路。
在漫长的旅途中,她捡到了一本全是乱码的书,跨过一张渔网,在沙子上躺了一会。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在漫无目的地行走了很久后,她终于停下。她想:我不能再往前走了。也许会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