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符合鸦杀尽的教义。”她说道:“除恶永远比救生重要。救人只能救一条命,但杀一个恶人或许就能间接拯救上百条命。”
“确实不符合。”黑鸦点点头:“但我觉得我才是对的,只要我能为我的抉择承担所有后果。我刚才为了救伊古拉而放过你,我愿意为此耗尽余生来追杀你;我现在也可以为了救你转生的女孩而放过你,只要我愿意囚禁你一生。”
水银木马低沉说道:“如果你现在杀了我,那你就能出去杀更多恶人,拯救更多生命,而不是将人生浪掷在我身上……这才是鸦杀尽的做法。”
“是,”黑鸦说道:“如果生命真的可以称量,那杀了你的收益,显然比放过你的大。但是不是没有我,就真的没人能阻止你呢?”
“我这两年追杀你的时候,也去过许多地方。我一开始认为,鸦杀尽教派灭亡,那邪术师就再也没有制约,普通人肯定会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罪恶横行大地。我最初看见的情况也确实如此,邪术师横行霸道,凡人饱受蹂躏。”
“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下去,有时候是其他教派派人镇压,有时候是普通人里诞生新的术师,甚至有些邪术师是被凡人硬生生用草叉扎死。”
“罪恶不会灭绝,恶鸦永远嚎叫,但有压迫的地方就会有反抗。鸦杀尽,不仅是我们的理想,也是普通人的共同愿景。”
“塔诺慕,你知道我这两年遇见最开心的事是什么吗?”
水银木马:“抓住我?”
“是我路过青铜律教派边缘小镇的时候,别人都畏惧远离我,但有几个小孩过来问我,南方是不是有一个专杀坏人的鸦杀尽教派,问我是不是鸦杀尽。你知道,青铜律律法森严,平民不许持有武器,所以他们遭遇邪术师,只能等青铜律术师过来执法。”
水银木马:“他们是想让鸦杀尽过去追杀邪术师吧?听见鸦杀尽覆灭,他们肯定很失望吧?”
“是的。”黑鸦说道:“但他们告诉我,他们在家里偷偷锻炼,就是希望下一次遇见坏人能有反抗的力量。他们还让我快点重建鸦杀尽,好吓死那些坏人。”
“所以,塔诺慕你明白吗,哪怕鸦杀尽真的只是一群为了满足扭曲欲望的杀人犯,但我们的事业也是有意义的。森罗人会记得,曾经有一群人,以追杀坏人为乐,那些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凶恶坏人,也只是那群人的猎物。”
“罪恶,其实非常弱小。”
“鸦杀尽虽然覆灭了,但反抗心不会熄灭。只要普通人面对罪恶有反抗之心,那就算鸦杀尽这个名字消失了,也会有更多人涌出来对抗恶鸦。”
黑鸦说道:“生命确实可以称量,但不是由我或者哪个人,而是所有人一起称量,一起拯救,一起杀鸦。”
“我不会奢求自己救未来许多人的性命,其他人的命,自有其他人来救。我只需要救‘非我不可’的生命就足够了,譬如伊古拉,譬如你的容器。”
“亚修跟我说过,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犯罪,但他看不见,所以没办法;有时候也会出现他看得见的犯罪,但他没有能力,也没办法;唯独出现在他眼前且他有能力,他才会试试蹂躏罪恶来获得道德上的快感。”
“我们这些弱者,只要做好眼前事就足够了。”
这番话在黑鸦心里已经酝酿许久,但一直没有成型。直到经历了沉默螺旋的一连串事件,他就像拨开眼前的迷雾,终于明确自己的道路,重新诠释属于自己的鸦杀尽。
他说到后面,已经不再是对塔诺慕说,而是在对自己说,说完身心舒畅,心性通明,仿佛脱胎换骨卸下千斤重担。
这一刻,鸦杀尽教派才真正覆灭。但新的鸦杀尽,正在裂缝里诞生。
“你们就别滥用弱者这个词,好吗?”水银木马冷淡说道:“听着真是让人恶心。”
“你总是活得这么纯粹,所以我才会从小就讨厌你。”
###第732章 水银木马###
,术师手册
随着雷鸣足音爆响,黑鸦朝着银灯高速突进,并且将手斧先一步甩过去!
这一刻,银灯确信自己的奇迹对这个鸦杀尽彻底失效就在刚才谈话的时候,她已经对焰白虎施放了奇迹‘替身玩偶’,自己则是伪装成蓝焰松鼠。再加上错觉术灵的引导,就连圣域术师都发现不了她的真实。。。
然而鸦杀尽却直接朝着她的本体冲杀过来!
其实在刚才龙血修炼过程里,银灯也一直维持着替身玩偶,然而鸦杀尽却根本没看玩偶,对准她的要害打出冲击波。
连续两次失败,银灯心中再无侥幸。
当她躲开手斧,试图跟松鼠寄神的时候,耳朵却聆听到四个不同的声音。
没有犹豫,她轻声疾呼:“力量。”
“智慧。”
“生命。”
“欢愉。”
四柱神的伟力再次降临,银灯再次掌握凌驾于现实的神威。她直接迎着黑鸦冲过去,她知道自己光是指尖擦到这位鸦杀尽,就能让他脱离现实的幻梦。
就在两者即将厮杀的前一瞬,黑鸦忽然往前滑铲。
如果他铲向自己的脚,银灯相信自己能像踢倒沙堡一样踢碎他,然而黑鸦攻击的,是她脚下的地面。
黑鸦这一铲硬生生将水泥地面铲出一个小坑,银灯这一脚踩进去,怎么都无法维持平衡,只能跟随惯性向前倒下。
不过黑鸦就在她下方,她相信自己的手掌将会穿过这位鸦杀尽的血肉之躯。
就在这时候,黑鸦对准她的脑袋抬肘肘击。电光火石间,银灯看见他手肘露出的一丝灰暗之光,心思急转,忽然将攻击架势换成抵御。
轰!
地面被银灯一击打得四分五裂崩出烟尘,黑鸦从烟尘里逃出来,身上有多道刮伤但并无大碍。
反倒是银灯,她站起来看着自己双手,掌心有一个被戳出来的血洞,正在迅速愈合。
如果银灯刚才不是防御,这个血洞就该出现在她的额头上,贯穿她的后脑勺。
她问道:“灰狐?”
“大概是。”黑鸦抬起手肘,露出一截灰暗刺刃:“导师送给我的礼物,到现在也没遇到它刺不穿的东西。”
银灯看着他,沉思片刻,倒退而走。
“你想逃吗?”黑鸦讥笑道:“果然是没进化的畜生,都怪我这记性,我居然差点将你当成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