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间,还能有什么结果?”裴涿邂挑了挑眉,“自然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香燃了起来,臧择将火折子吹灭:“夫妻之间有很多,即便是共赴白头,也有同心、如新之分,裴大人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裴涿邂落放于膝头的手收回至袖中,眸光落放在臧择手中的香上,一时间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贪心的很,想要的东西很多。
想同妘娘举案齐眉,想能似同僚那般,何时何地都有夫人关心,他亦会做得比任何一个夫君都要好,定将其呵护疼爱,将自己能给她的东西全部都给她。
最起码,也想要妘娘是如何对那瞎子的,也要如何对自己,但他又贪心,又希望两相对比之下,自己能得到的是有过之而。
但这些,他无法对臧择说出口。
“师父既能看,还让我说什么?”裴涿邂故意道,“莫不是师父为人看香时,都是先问人所求,然后绕着来说好话?”
臧择并没有因他这话而生出半分气恼模样,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望过去,盯着裴涿邂看了片刻。
“裴大人用情至深,即便是不将所求说出,贫僧观大人面向,也略能猜出来些。”
言罢,他侧身对着西方拜了三拜,最后将其插入香炉之中,他静看片刻,裴涿邂的视线也一同落在香炉上。
这香烧的并不好,忽明忽暗,也不知是因天干物燥,还是因这屋中无风入内,这香时明时灭,裴涿邂袖中的手攥握得越来越紧,心亦跟着不断下沉,但那香燃至过半,竟慢慢平稳下来,底部隐隐有青烟冒出。
此刻臧择慢慢转回身,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路途虽坎坷了些,但也算是能如裴大人的愿。”
这算是好消息,但裴涿邂听到耳中,却并不觉得开怀。
许是因刚才明显能看出那香起先的坎坷,也许得来的消息太好,让他有些不愿相信,恐真正听见不好消息时,他会承受不住,他面上没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看过去:“师父为人卜算,便用这般简单的法子?”
他双眸微微眯起,略有轻蔑地看向那香炉:“若仅此而已,师父还是去学堂门口,为五岁的孩子卜算会不会被先生抽查课业罢,糊弄刚启蒙的孩子倒是差不多。”
第三百四十章 坐小月子
臧择回身将那香抽出,反过来插入香灰之中。
裴涿邂瞳眸骤然一缩,即便是他平日里并不热衷佛家中事,却也知晓这香倒插示为不敬。
他眉头紧紧蹙起,凝眸看过去等着他做解释。
臧择却是坦然:“窥探天机一事本就是玄妙,信则有不信则无,修行佛法之人也并非是能当真羽化登仙、普渡世人,也不过是从中学来佛家的处事待人,能跳出当局者迷,看到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裴涿邂眉心微动:“师父的意思是?”
“大人想与苏大姑娘求得长久圆满,如今能做的便是放手。”
裴涿邂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若是放了手,看着她离自己远去,看着她同旁人在一处,怕是连此生都再难相见,这还算什么圆满,她一人的圆满吗?
“你莫不是要说那些看重一人,便要让那人自在恣意的话罢?”
他低沉的嗓音中竟也透出些偏执的意味:“成他人之美的事,我做不出,若是不能让我们二人都开怀,倒不如将她”
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只是后面的话裴涿邂没等说出口,脑中便陡然像起妘娘气息奄奄的模样,此刻竟有些说不出来这种话。
臧择轻轻摇头:“方才大人心中所求是原本,这请的香结果亦是圆满,那即便是大人此刻放手,最后的圆满也应是大人与苏大姑娘的。”
裴涿邂眸色有了些许变化。
“只是依贫僧所观,此时大人已不宜再用强硬手段胁迫,反而会将其越推越远,倒不如放手,也算是殊死一搏,历经磋磨,终成圆满。”
裴涿邂不语,心中衡量他说这番话究竟有什么图谋。
为了蒙骗他,好让妘娘有机会从他手中离开,有机会去到那姓沈的瞎子身边去?
他嗤笑一声:“你倒是心善,为了成全他们,倒是来与我做了这般久的戏。”
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香炉上,那香还倒插入其中。
他也真是犯了蠢,竟会信这些话,信了这怪力乱神之说。
只是此时臧择语调中似有悲凄:“自古天妒英才、红颜薄命,重逢亦是诀别,裴大人若是能让他们短暂相聚,也算是为日后的圆满积些福报。”
裴涿邂眉心猛跳,眯着眼打量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可臧择却是不再言语,只是双手合十,垂眸敛目立在那,饶是再继续问,他也只缓缓道出三个字:“不可说。”
裴涿邂有种想将其压下去严刑拷打的冲动,只是审问叛党逆党勾结时都未曾用刑,反倒是文这种没边没际的事上要用刑,传出去招人笑话。
更何况就算是问出来了些什么又如何?谁又能保证臧择说的是真话。
随着胸膛起伏两下,裴涿邂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一如往常的疏冷。
他看似一副不信其所言的模样,似只将着当一个笑话来听,随口道:“好,那便借师父吉言。”
他转身出了门,吩咐人好生看管,不准千牛卫的人靠近这间屋子。
往远处走了些,踏上相对较偏的小路上,裴涿邂突然想去看一看苏容妘。
“夫人如何了?”
“现下应当……睡着罢。”
裴涿邂顿了顿,没说话,自顾自向前走着。
事情还有许多等他处理,今日审问后的结果亦要书信一封递呈到皇帝面前,至于怎么写,也是有些讲究。
他只能将这些事尽数绕过臧择,那些陈年旧事无人能说得明白,即便真是先赵夫人遗腹子,如今也没有确切证据,但若是真的,他们将臧择暴露出来,难免背后还有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