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喉结滚动,似留恋似不舍,慢慢一点点松开手,重新规矩地回到妹夫的身份上。

再抬眸时,他已经将眼底涌动的担心与心疼压了下去:“只是看看罢了,毕竟是在我的地方喝了我的茶水,否则宣穆知晓你手上有伤,又要怀疑是府中有人欺负于你。”

所谓的欺负是什么,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

苏容妘眼皮跳了跳,便听裴涿邂的声音轻而缓,意味深长道:“若是宣穆又将你拉到我面前,要我为你作主,我该如何说?”

他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亮:“难道要我说,你身上的痕迹,是我弄的。”

苏容妘睫羽一颤,当即觉得呼吸都不顺畅起来,脑中阵阵嗡鸣叫她分不清裴涿邂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只是在说她手上的烫伤吗?

心跳的愈发厉害起来,似有隐隐的危险即将靠近,封印着的符纸似也只剩下一点点的粘连,只需在填上一阵风,便能将其彻底吹落,所有隐秘的不敢面对的危险,就要一股脑将她彻底吞噬。

可心中越是慌乱没底,苏容妘面上便越是强维持镇定,只是面上的血色仍旧不可避免地褪去了大半。

她将手收回,这次慢慢站起身,没有再似放在那般弄出多大的动静来:“裴大人不必担心,我会看管好宣穆的,大人公务繁忙,我先回去了。”

她落荒而逃,似是生怕裴涿邂会再拉住她、阻拦她一般,恨不得小跑着出去。

刚出了门口,便听见裴涿邂道:“将他用过的杯盏扔了罢。”

苏容妘下意识回头去看,便是见随从拿了个杯盏出来,随意丢到一旁摔的稀碎,而后吩咐洒扫的丫鬟将杯盏碎片收拾干净。

她看的清楚,只有一个杯盏,是苏尽淮的那个。

甚至说如今再看那碎片,她才看出来,裴涿邂给苏尽淮用的杯盏,与他们二人的并不是一种。

她瞳眸颤了颤,赶忙回头来,急匆匆回了矮房中去,猛地把门关上。

她大口喘着气,后背靠在门扉上,想叫自己冷静下来,可越等,心跳便因心中的猜测跳的越快。

她面露难色,自己都没控制住喃喃自语:“不会罢,他竟是好这口吗?”

她对他的亲近下意识的接受,那他亲近她是为什么?

为什么给旁人用的杯盏,与给她用的不同?为什么旁人用的要摔碎扔出去,而她用的却一同留了下来?

为什么他对自己诸多关照,给她和宣穆冬日的衣裳炭火,还要送她首饰?

他不会是……对她生了心思罢?

苏容妘慢慢蹲下身子来,双手捂住脸,又是在抓了抓头发,将发髻都抓的松散了些。

这算什么事儿啊!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对情爱之事迟钝之人,毕竟她清楚的知晓自己对阿垣的心思,也很快便发现了阿垣对她的不同。

可如今她才发现,哪里是她不迟钝,而是她只能看得懂阿垣,因她对阿垣的熟悉,更何况阿垣的情谊本就炙热浓烈,就算是他对她无情,她也要将他的举手投足分析为对自己有情。

但裴涿邂哪里一样,他太会藏又太明显,将那些细枝末节难以抓住的心思藏在寻常的冷言冷语中,若不是她今日似中邪一般突然开了窍,那她要这般稀里糊涂到什么时候去?

苏容妘站起身来,叉着腰在屋中来回踱步,脑中思绪纷乱的很,既是觉得裴涿邂这人太过扭曲了些,既不耽误与新婚的妻子交颈换好,又能分出心神来对她动心思。

她紧接着又跟着想,那嫡妹知道这件事吗?

应当知道的罢,否则嫡妹怎么会说要她在裴府为妾的话?

难道,裴涿邂这份心思竟动的这般早吗?

第一百九十章 妘娘,我一直在等你

这个发现将苏容妘心中思绪搅得一团乱。

她既是觉得裴涿邂的心思太过龌龊,竟是连妻子的姐姐都不放过,可又在想,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裴涿邂的这点心思,想办法让她离开?

嫡妹可不会去管她究竟是因为裴涿邂的厌恶被赶出府,还是因为他那不为人知的心思而放出府,只要她出了去,逆了嫡妹的心思,许是前脚刚出了京都,她与宣穆便要暴尸荒野。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如今心思太乱又太急,可这时候最要紧的便是得沉得住气。

她回身坐在了椅子上,将方才被自己弄乱的发髻重新梳好,心中思虑了许久,直到宣穆回来才将她的打断。

“娘亲怎得将门窗关的这般严实。”宣穆将门推开,小身子跨过门槛进了来,“不是说屋中要多通风,才能对身子好吗?”

“方才有些冷。”苏容妘眸子闪了闪,起身将窗也推开,“这会儿打开也无妨。”

宣穆凑到她身边来,面上似有些疲态,将额角轻轻抵在她胳膊上蹭了蹭:“娘亲,今日县主又来寻我了。”

苏容妘心头一紧,忙侧眸看他。

宣穆却是又蹭了蹭她:“没事的娘亲,县主只是又来问了问我在裴府住的好不好,愿不愿意到县主府里住。”

其实县主对他很好,在县主府住的那三日,他的吃穿用度全是与县主嗣子相同。

一个人纯粹的待自己好,便会很难叫人生出抗拒厌恶来,只是他心中有自己最基本的原则,便是娘亲,县主要他离开娘亲那就是万万不可的。

“我已经拒绝的很是客气,可县主好像还是有些生气,娘亲,我定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苏容妘心头软了又软,既是心疼又是欣慰,转而捧起的小脸来揉一揉。

她顾念着男大避母,宣穆三岁后便很少与他做多亲昵的举动,现下也只是轻揉了两下就松开,而后压低声音:“娘亲带你离开京都好不好?”

宣穆眼眸倏而亮起,可下却又暗淡下来:“咱们能出得去吗?之前不是说,要至少十个月?”

他有些不敢想出去的事,怕到时候出不去,又要失望。

苏容妘轻抚着他的头,认真道:“要先说好,你如今的先生是京都之中最好的,应当也是天下最好,待咱们走了,怕是日后遇到的师父都不如他,而且出去后,咱们又要去过那等粗茶淡饭的日子,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