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低于客厅地板一截的玄关处堆着各种杂物,用过的伞、换下的小孩鞋子和拖鞋,连垃圾都还没扔,随意地抛在边上。
顾应州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抬手拦了下身后的陆听安,“小心些走。”
正好蔡贝儿走过来,表情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母亲不在,这两天也没顾得上收拾,家里有孩子……”
顾应州面无表情,“理解。”
客厅的一块垫子上,两个四五岁的孩子坐在地上玩,其中一个穿着宽松的运动裤,一条裤腿挽起,露出缠在小腿上的绷带。
陆听安从顾应州身后探出头来,用眼神指了下那个小男孩,“他怎么了?”
蔡贝儿声音有些哑,眸中流露出些许心疼。
“他是我侄子,前两天不慎被开水烫了腿。”顿了下,她补充道:“余林应该提到过,两天前我父母亲发生了一点口角,就是因为这个事。”
陆听安诧异地提声,“你母亲把开水泼孩子身上了?”
蔡贝儿:“……”
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这名年轻警员几眼。
“阿sir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哪个家长会往孩子身上泼开水啊。”她拨开脸颊边上的一缕长发,说:“我母亲准备晚饭的时候没有照看好孩子,孩子在客厅不小心打翻了茶几上的热水壶。我父亲他心疼坏了,就数落了我母亲几句。”
陆听安眸光闪了闪,“你和你弟弟婚后一直住在这里?没有置办新的房产吗?”
蔡贝儿的表情微微一变,“我弟弟和弟媳确实一直住在这里,我嘛”她笑了下,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两年前跟我前夫离婚后我也搬回来住了,阿sir,虽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都是我爸妈的孩子,住在自己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我家不算小,还不至于容不下我和我女儿。”
陆听安环顾客厅四周的动作一顿,拧着眉头看向蔡贝儿。
他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了?
刚要说话,顾应州就淡声解释了一句,“他不是这个意思,女士你太敏感了。”
蔡贝儿哼了声,别过头去。
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检查了房子各个出入口的俞七茵下来了,“顾sir,楼上每个房间和阳台都检查过了,没有攀爬痕迹和撬锁痕迹,可以排除外人进入的可能性。另外我检查了失踪人徐慧娟的房间,收拾地干净整齐,钱包和居民证都不在,我觉得是她自主离开了这个家。”
“要不还是让调查组登报吧?”
才说完,她身后就传来一道气势很足的男声,“没用的。”
俞七茵几人同时转过头去,看到蔡余林扶着一个小老头走了下来,小老头微微佝偻着脊背,脸上是淡淡的愁绪。
“慧娟在港城除了我们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她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登报不会有结果的。前几年我们这一带就丢过好些人,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那些人的下落。”
顾应州放在腿边的手指一动,忍住了想要问那些人下落的冲动。
蔡亚民年纪虽然大,但是该有的礼数比他两个孩子要好,看到顾应州和陆听安两人还站在门口,他立马对蔡贝儿道:“愣着干什么,去给阿sir们倒水。”
蔡贝儿在厨房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出来的时候手上却只拿了几瓶矿泉水。
她无奈一笑,“抱歉,家里只有这个。”
她把矿泉水一一分下去,还没分完,旁边蔡余林余光注意到客厅两个孩子在打闹,他喊了一声,快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受伤的小男孩好像是被小女孩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趴在蔡余林的怀里一阵哭闹,蔡余林也心疼地紧,揪了几下小女孩的耳朵,骂了两句。
陆听安看着,心中怪异的感觉愈发强烈了一些。
这真的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吗?为什么他看到的只有脏乱、敏感和猜疑?女孩子不过是不小心碰到弟弟,就要受到舅舅的训斥,而她的妈妈和外公对这种行为无动于衷。
到底是男孩因为受伤而得到优待,还是这个家庭平日里就是这种相处模式呢?
收回目光,陆听安问:“老先生可否带我们去你卧室看看?”
蔡亚民立马转身,“请。”
上了台阶,他解释,“不过我跟慧娟不住同一间卧室。”
顾应州抬眸,“你们感情不和?”
蔡亚民笑了笑,“年轻人想法还是太单纯,到我们这个年纪哪里还有男女之爱,早已是羁绊更深的亲情了。小孙子出生后她就单独一个房间了,方便照看孩子。”很快他敛了笑,低头抹了把眼角,“也不知道我家那口子现在在哪,还好不好。”
俞七茵有些动容,宽慰道:“蔡先生别担心,现在可以排除抢劫与绑架的可能性,你的妻子应该是安全的。”
蔡亚民勉强道:“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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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的自建房只有两层,蔡家一楼没有房间,二楼又要分给蔡余林夫妻俩和儿子、蔡贝儿和女儿,还有男主人蔡亚民,留给徐慧娟的就只剩下一个十几平的小房间。
尽管小,徐慧娟却把这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衣柜里的夏装已经用收纳箱装好塞进床底下,留下一大半孩子的小棉袄和两三件大人的秋冬装。
床的对面是一张只能坐下一个人的书桌,桌子正顶上有几块木板拼搭装订的柜子,从高到低放着一些杂物,几本小孩看的故事书。
陆听安注意到墙壁上还挂着几张照片,照片里有蔡亚民、蔡余林和蔡贝儿一大家子,就是没有此次失踪案的女主人公。
在这个家里,徐慧娟好像尤为重要,她不见了全家都想着她记着她。但她好像也不是非常重要,住的房间是最小的,全家人出去玩她也不在……
“老大,这好像是个账本。”
俞七茵的视线在书柜上转了一圈,抽出来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一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支出,还有一些带大宝去哪里,给小宝买了什么的细枝末节的话。
顾应州没接,陆听安便十分顺手地把本子拿了过来。
他从一个多月前的账单看起,看到两天前的最后一页,他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徐女士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细心的女人,她也是有知识储备的,不但会写字、还会用很细腻的文字记录两个孩子的成长,而这一点她的街坊邻居似乎并不知情;二:早在快一个月之前,徐女士就开始计划这场“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