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询问,语气却很肯定,好像笃定了顾应州不会拒绝他。

顾应州果然也是没有拒绝,只提醒了一句,“保证证物完整。”

陆听安头也没回地去了洗手池,身边乌泱泱地跟了好几个人,把洗手池边都给围满了。

干净的水被放入平底皿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冲洗掉固体上面的血,那血已经干涸了,结成块状。陆听安时不时的拿镊子拨动一下证物,水面上才渐渐晕开些红。

过了有三分钟,凝固的血液才半融半被剥地彻底脱落,皿中的固体也彻底展露出它的原貌。

俞七茵顶着一头问号,“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也是红色的。”

小何也觉得有点难遐想,“看起来好像是和案子没有什么关系。”

陆听安一言不发。虽然顾应州一开始就说了不要破坏证物,但他还是直接把尖尖的镊子头扎进了其中一块固体中。那固体还真是有点软,镊子一扎一挑就碎成了两块,用力一捻甚至变成泛白的粉末。

顾应州脸色微变,沉声道:“是蜡烛。”

“蜡烛?”付易荣一诧,“卫生间里为什么会有蜡烛,亚恒的总统套房在港城是出了名的豪华,为了住客的体验甚至还有自己的储电箱,压根就不用考虑断电的结果啊。”脑子转的飞快,他突然有些狭促地笑了声,“这两个高中生不会在卫生间玩了”

话还没说完,俞七茵就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还敢说自己没看过片,我看你是没少看。”

顾应州也面无表情地睨了过来,付易荣表情一尬,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以后安静下来。

陆听安仿佛没有听到他们刚才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帮顾应州补充,“准确来说是燃烧过的蜡烛油,燃烧过的蜡烛油冷却以后依旧是固体,但是表面硬内里脆,捻成粉也会更白更容易一些。”

顿了一下,他又问,“你们还记得柳云灿身上的伤口是什么样的吗?”

俞七茵说:“后脑勺有很多钝器击打的伤,前胸和头顶有很多很深的穿刺上,伤口面积小,但黎法医说伤口很深,头顶的那些极有可能还深到头盖骨。”

陆听安半眯着眼,眸中闪过机敏的亮光,“我大概猜到杀害柳云灿的凶器是什么了。”

“什么?”俞七茵的声音。

“你猜到了陆sir?”小何佩服地两眼冒星。

“啊?等一下,你怎么就猜到了……”付易荣一把拉开嘴皮上的拉链,不敢置信。

陆听安把镊子洗干净,连带着平底皿一起还给小何。

又转身洗干净自己的手后,他才说:“周婉喜那起案子,跟顾sir一起去抓人的时候我注意到周金耀朋友家里有一种老式烛台,那种老式烛台是纯金属制的,男性小臂那么高,顶端有一根很长的烛芯柱,特别尖锐。”

为什么能确定烛台是纯金属制作,因为当周金耀被摁在地上,撞到桌子导致桌面上祭品撒了一桌的时候,烛台只是因为重心不稳晃了一下,晃完重新立回桌面时还有十分闷沉的声响,可想而知那东西有多重。

这几个人中,小何的家境是最普通的,也是最经常见陆听安口中的那种烛台的。

“我知道那种!”他立马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我们家祭祖就会用到那种烛台,我家的是青铜的,烛台底和侧身都雕刻着很多花纹,烛芯柱能有十多厘米长,用来插大蜡烛的。小时候我贪玩把烛台弄掉砸到脚,要不是家里斥巨资给我去动手术,现在我就是残疾人了!那东西真是老沉老沉了。”

想到一件事,小何还毛骨悚然地抖了两下,“我想起来,大概在我十岁的时候,隔壁村有位阿婆就是被烛台插中心脏去世的。她祭完祖收烛台,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没想到那根尖锐的烛芯柱不偏不倚地正中她心脏,等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人都凉透了。”

“嘶……”

俞七茵跟付易荣两人齐齐地倒吸一口冷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但这里是亚恒酒店,怎么会有老式的烛台呢。”俞七茵提出质疑,“凶手来杀人还自带凶器?那他带一把刀不是更方便吗,何必带一个又重又大的烛台。”

总不能是因为用烛台杀人更能让人痛苦吧?那也有点太丧失逻辑了,虽然变态的心理本身就很难用逻辑两字来形容。

陆听安说:“如果那个烛台一开始就是在的呢?”

他转头看向付易荣,付易荣跟他一对视,竟然福至心灵,立马猜出来他是想让自己干嘛。

“我现在就去找人问。”付易荣说着就转身离开了卫生间,顺便拉上了刚要从外面进来的李崇阳,“走,一起去提审一下报案人。”

李崇阳毫无防备,还真被他拉着走了好几米远。

一直走到楼梯上,付易荣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不是,我这么听他的话干什么?他又不是我的老大。”

李崇阳扭头,“听谁的话,陆听安让你去审问的?”

付易荣:“……他好像,就看了我一眼。”

李崇阳:“……”

他用我真是服了你的眼神盯着付易荣看了好几秒,想了会还是出声安慰他,“没事哥,就算你没有自觉出来,老大还是会派你去的。”

“怎么?”

李崇阳会心一笑,“因为比起你,他跟陆听安更加心有灵犀。”

怕是陆听安一句话再给个眼神,顾应州已经把之后的活都安排好了,只是没想到付易荣这次会这么主动。

付易荣呵呵了声,并没有被安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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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楼下,酒店大部分人已经被遣散了,刚才大脑特闹的那位夫人也不在,只有余亮还在沙发上坐着,旁边还有几个心腹拿着鸡蛋和冰块在他脸上敷着。

看到付易荣两人过来,余亮推开身边那几个人,急急地走了过来,“阿sir,怎么样,有凶手的大致线索了吗?”

付易荣心情一般,看到他谄媚的样子就忍不住回怼,“我们警察是许愿池的王八吗?你想有线索就有线索。”这才多少时间,尸体都还没送到警署呢。

余亮知道付易荣是顾应州的弟弟,没敢生气,“那你们下来是还有疑点要问?”

付易荣嗯了声,问:“你们酒店有几个保洁,昨天是每个人都来上班的吗?”

余亮说:“我们酒店这么大,光保洁就有二十来个,负责二楼的差不多有六个。”一边说他一边转头对大堂站着的工作人员小慧招手,“小慧,你过来跟阿sir说,昨天二楼保洁谁上班了谁没上班。”

小慧看起来是个刚出社会没多久的年轻女生,经历了这么恐怖的事情,她看起来依旧十分冷静,除了面色和嘴唇苍白外,看不出其他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