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隔着证物袋,几人看到药瓶盖子的旋纹处有些黑黑的垢,似乎已经被人拧开拧上的不知道多少次,瓶身上的一些字也都被摸褪色的。

阿海解释说:“这是在樱桃的房间找到的。你们一定想不到樱桃住在什么地方”

话还没说完,陆听安接过药瓶,顺口接了句,“储藏间?”

“你怎么知道!”阿海惊叹,“就是靠门的一个储藏间,堆满了各种东西,婴儿车什么的,走进去都没地方下脚。这对夫妻给樱桃准备了一张可以折叠的铁床,上面放着的被子都还是夏天盖的薄被,都快包浆了。衣柜里我也检查过,是几件樱桃穿的衣服,还有……”

阿海有点说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尴尬,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都红了红。

陆听安眉梢轻挑,“还有什么?”

“……”

阿海的脸更加臊红了一点,他语气急急地道:“还有几条被扯得不成型的黑色丝袜啦,这没什么好说的。”还有qq内裤,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准备的,真是畜生。

“樱桃在她那个家里一点都不受重视,根本就是苟活。铁床边的收纳箱上除了这瓶药外就只有一个翻倒的一次性水杯,是不是很奇怪?”虽然具体说不出哪里奇怪,但阿海还是把这个药瓶带回来了。

陆听安摇晃了几下药瓶,听到里面传来很清脆的簌簌的药粒碰撞的声音。

一瓶药的瓶身能旧成这样,里面的药却没有丝毫受潮黏连的迹象,可见是时不时换了新药进去的。但既然是常吃的药,为什么要留着一个那么旧的药瓶子呢?

陆听安定睛去看药瓶子上的模糊的字,字虽然已经磨损了很多,但依稀能凑成几个常用字。

“维生素A?”

顾应州眉头一皱,“那对夫妻给樱桃吃维生素药片?”

陆听安侧头看了他一眼,“很不合理。”

“嗯。”

维生素A是食物中很容易就能获得的元素,吃点猪肝、萝卜什么的就能补充上。而跟维生素相关的是夜盲症,干眼病、皮肤干燥那些并不很严重的毛病。

这对夫妻连吃都不愿意让樱桃稍微吃好点,又怎么可能费其他钱去给她买什么维生素A。

唯一解释的通的就是这里面装的根本就是别的药物。

顾应州从陆听安手中把药瓶拿过来,大步流星地走进审讯室。审讯室里那对夫妻一看到他,立马跟鹌鹑似的脑袋一缩,眼睛都不敢直接往他身上瞟。

用力晃了晃手上的东西,顾应州冷声问:“这是什么。”

中年女人眼神躲闪,“……药。”

顾应州脸色更沉,“问的就是什么药。”

两人本来还想说点谎,但是顾忌到这里是警署,思忖后还是实话实说:“这里面的药是治樱桃的疯病的。”

治病?

顾应州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这两人恨不得樱桃一辈子都这样,连医院都不让她去,怎么可能给她买药?

看出他脸上的不信任,中年女人急了,连声解释,“这里面真的是治疯病的药!我花了不少钱找大师买来的!”

顾应州眸光一黯,“给樱桃算命的大师?”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面色灰败,“那丫头前几年的时候情况很差,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大哭,三更半夜的喊叫也是常有的事,隔壁邻居都来投诉好几次。大师说她命里有这劫,吃药会好很多,果然吃了一个疗程的药后她情绪稳定了很多,不会大吵大闹了。阿sir,你看我们也是在给她治病的,能不能把我们给放出去啊?”

顾应州扫过去一眼,女人立马噤若寒蝉。

“你说的这个大师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女人小声说:“叫常忠佑,不知道住在哪里,每次都是他来找我们……”

……

顾应州大步进审讯室,没几分钟,他又冷着脸走出来了。

“他们说这是算命大师给的治疗精神病的药,算命大师叫常忠佑。”

陆听安正在翻那本账本,闻言喃喃,“CZY……”他突然抬头,对顾应州招了招手,“顾应州,你过来看。”

顾应州召之即来,“有什么发现。”

陆听安把账本摆在他眼前,指着其中一个名字的缩写,“这个czy,每月的十号都出现在账本中,有名字,后面却没有记他给了多少钱。”

顾应州翻了几页,脸色变得很难看。

czy不就是常忠佑名字的缩写吗,一个月给樱桃送一次药。中年女人说买药花了不少钱,其实她根本就是用樱桃的身体去换了那药。

陆听安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还有些怀疑,“一个算命大师怎么还精通药理?”

顾应州一点就通,把手里的证物袋递给了神情思索的痕检科警员,“去化验。”

他言简意赅。

回警署办公楼的时候,陆听安问了一嘴樱桃父母有没有说什么别的,顾应州便把中年女人说的那几句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陆听安心里也有了些底。

“这个‘药’大概率不是拿来治病的。”

顾应州脚步一顿,两人很有默契地一同放慢了脚步,而走在前面的阿海没有发现,已经进了警署大楼。

陆听安缓缓道:“之前我就在想,樱桃身为曾经的公众人物,精神世界不应该这么脆弱才对。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不同,跟他们的家庭、阅世经历都息息相关,樱桃并不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女生,看她父母对她的态度,她应该从小就有被忽视被苛责的经历。宋仪枝死后她被雪藏,听起来很惨,但要说落差大到逼疯一个人,似乎还不至于吧。”

在变态心理学的一些案例中,人精神世界的崩塌需要长期累积的负面情绪,或者是在短时间内摧毁一个人所有的精神支柱。人的心理很脆弱,但也不是一击就破的玻璃,它就像一根弹簧,有松弛能力,能绷得很紧也能放得很松,并且有时候人能靠个人调节能力治愈自己。

“事业出现重大变故以后,樱桃受不了打击患上了抑郁症。”陆听安说:“大哭、半夜突然开始喊叫都是抑郁症的表现之一,她的情况偏向于躁郁症。一般来说抑郁症从轻症到重症后,她会怀疑自己活着的意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而不是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