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礼的手放在乔谅的肩膀。那?瞬间?,应灏看到男生的眉毛轻轻皱了下,很快舒展。
季疏礼面?带微笑地介绍。
“这是乔谅,原谅的谅。”他的声音温和,“你们可?以叫他乔哥哥。”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那?一瞬间?,无论是应灏还是应湛,在脑海中清晰晃过的想法都一模一样?。都是
乔谅。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哥哥。
哥哥 他依然存在
-兄弟-
从出生开始, 乔容就知道乔谅是他?的弟弟。
妈妈把?弟弟放在小?小?的床上,床上有高高的木围栏。乔容额头?顶在栏杆上,两手抓着木棍往里看。
那个小?小?的、高围栏的床, 像小?小?的监狱。把?乔容关?在外头?,把?乔谅关?在里头?。
他?看着弟弟。
小?小?的, 软软的一张脸, 嘬着手指头?埋在被?褥里。
如果伸手把?手指头?塞进他?的手心,就会?被?温热的小?小?手指紧紧抓住。
那时候乔容也很小?。
可是他?觉得……很神奇。
有一种奇异的情感在萌芽。他?第一次意识到,“弟弟”不仅仅是一个词汇,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具体?的人:是可以触摸的、是会?大哭的,是会?瞪着眼睛盯着他?对他?笑?的。
从乔谅出生之?后,乔容面临了许多的麻烦。
在乔谅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要哄弟弟睡觉,抱得胳膊都酸痛。
在乔谅上幼儿园的时候, 乔容要帮忙负责给他?做手工,稍微做得不合乔谅的心意就被?他?又推又打。
在乔谅上小?学的时候,乔容骑着单车来接他?, 后座的乔谅搂着他?的腰磕在他?的背上睡觉。
他?是哥哥吗。
还是弟弟的仆人、奴隶, 枕头?。
那时候乔容想, ……好麻烦…… 小?孩子……真的好麻烦。
乔谅会?说话之?后, 第一个喊的是妈妈, 第二个喊的是哥哥。
这?个称呼就此把?他?绑住,仿佛一种命运的预告, 把?继位的权柄交到他?的手里,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责任。
在妈妈去世之?后,责任被?彻底移交在了乔容的手里。
乔谅是早产儿,身体?不好, 出入医院是常事。
当时的乔容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独自带弟弟出来看病。他?对所有流程一窍不通,手忙脚乱、跌跌撞撞。
看病、租房、交学杂费,去银行办理手续,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他?是未成年而需要经?受太多关?卡。
一切都从头?学起,照顾弟弟这?门课比乔容想的还要难,原来有这?么多东西要买,原来生一次病要花这?么多钱,原来和人打交道稍不注意就会?被?骗。原来自己的可怜是他?人变本加厉的根源。
他?恨不得乔谅只是一个漂亮的毛绒玩具。
可偏偏他?不是,他?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脾气,有很多坏毛病。他?要花很多钱,他?会?生很多病,他?要买很多东西,他?虚荣喜欢在小?孩面前?装大人,他?脾气不好,他?身体?虚弱还不肯吃饭,他?动不动就让乔容滚,还说讨厌他?。
乔容气到生闷气。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在生乔谅的气,气他?为什么不听话,气他?为什么总在生病,气他?为什么这?么叛逆,石头?一样的硬脾气。
贫瘠潮湿的一切,滋生出的病菌,让他?没有办法看清真实的本质。后来才模模糊糊知道,原来是气自己,他?只是觉得很难过。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来得太突然了。乔容没有做好准备,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和乔谅像是燃烧着靠在一起的火柴棍。火焰已经?熄灭了,剩下?的冷烬把?他?们黏在一起。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乔容开始用?比以前?还要多的时间看着乔谅。他?对乔谅的爱里掺杂着别的东西,也许是并不成熟也不纯粹的期待,他?去打工的时候希望乔谅看到他?的辛苦、希望乔谅知道他?有多不容易,可是又怕乔谅觉得负担而因此讨厌他?;他?打黑拳的时候想到很多,钱、房子、车子,点火的时候“砰”地?炸了一下?让乔谅再不敢用?的热水器、潮湿的霉菌……对手的拳头?每一次砸在他?的脸上带来的痛苦、和飚起的血,都好像让他?得到了更多东西。
他?想乔谅感激他?,他?想乔谅记住他?,他?想让乔谅知道哥哥也不是那么没用?,还想乔谅接住带着哥哥的血和汗水的钱然后花掉。得到的东西会?用?在乔谅的身上,哪怕被?视为累赘和负担、哪怕被?厌恶着,无形的爱也会?从此黏着他?。
他?为未来兴奋着。
但是他?还在恐惧。
乔谅会?不会?怕呢?
乔谅会?不会?觉得自责呢?
乔谅……
所以他?从来都不曾言语。
缄默着,沉默地?,安静的,一点点把?弟弟供上了大学。
公平对他?们来说,总是很难的。
改变世界的概念太过虚假,乔容回想起自己的经?历。
抛妻弃子抢走家里积蓄、赡养费一毛钱都没有出过的父亲;在工厂做工意外去世,却连讨要她的赔偿金都无比艰难的母亲;明明天赋异禀,却总是一次次被?更有钱的小?孩挤掉名?额一声不吭的弟弟;因为年龄不够、打黑工会?被?扣押一半工钱的自己。
没有坏人会得到教训。
那是一场足够淹没乔容少年时期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