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也是满心疑惑：“你说的我也都知道。你向来是个老实不过的人，很少在外应酬交际，自家做生意也是规规矩矩，按理说不像是会得罪人的。”

顾锦年起身跪下恳求曹夫人：“一事不求二主，既然府上都打探出来了这样的消息，还请夫人再替我们留心打听打听，到底是得罪了谁，又因何得罪？”

曹夫人连忙扶顾锦年起来：“都是自己人，何须如此大礼？你别担心，这事既然是我们挑的头，必然会帮你问到底，你只管等消息就是了。这些日子你尽量不要见外人，回娘家的次数也减一些，省得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顾锦年答应了。

回府后，顾锦年坐在廊下大躺椅中，看着屋檐下吊着的鸟笼出神。

她意识到，极有可能是自己想要逃离许府改变命运的举动，牵扯到了暗处的线，触发了上辈子未曾有过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更不想退缩，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段时间她都想明白了。上辈子看似安稳富贵了大半辈子，可却没有一天是真真正正为自己而活的，全都是虚假的幻境，都是不值得的牺牲与付出。

哪怕辛苦艰难甚至危险万分，这辈子她也想打破僵局，改变命运掌握主动，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夜色渐深，春棠和夏莲掌灯进来，才一一点亮屋内琉璃烛台，外面喧闹了起来。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顾锦年问。

两个丫鬟才刚打开门，就听到有婆子媳妇们在阻拦呵斥：“源少爷，不可再往里头闯了，二太太在呢！”

话音未落，一个小少年带着满身血迹冲进了房，在顾锦年面前重重跪下。

顾锦年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出什么事了？？”

“二婶，求您救我一命！！”小少年泪流满面，抱着顾锦年的小腿不肯起来。

顾锦年认了他半日，才想起来他是谁。

这是长房的一个庶子，叫许源。

他的母亲是个粗使丫鬟，被大老爷许衍业酒后睡了，也不给名分，就这么眼睁睁拖着，一边做活儿一边眼睁睁看肚子大起来。生下许源没几年，她就得病走了。

长房的庶出子女极其多，许衍业压根不把这个儿子放心上。那些母亲健在且有几分宠爱的，日子过得尚且艰难，何况是失去母亲身份尴尬卑微的许源？

尤其是那个骄横的五少爷，最喜欢欺负的便是他，时不时都要找由头带着人揍他一顿，打得他牙齿落了也不敢告状，只能默默忍受。

因为他知道，告状不会让事情又任何改善，只会惹来更加疯狂的毒打。

顾锦年刚嫁进府里来的时候，也曾隐隐听说过这个孩子的事，还亲自撞到过他被几个兄弟围着打的情景。

当时她阻拦了这群孩子们的欺凌行为，还呵斥了五少爷，也因此被这个嫡出小少爷记了仇。

她很同情许源，可她毕竟只是个婶子，手伸不到长房哪边去，管不了折桂园的事情。

再加上两房的关系本就紧张，即便只是帮忙说些好话，也会起反作用。

所以顾锦年能做到的，便是暗自吩咐丫鬟们留心一下这个孩子，时不时转借人手偷偷送些点心和药水给他，看到有人欺负他出面阻拦一下。

在于顾锦年看来，这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在许源的心里，二婶成了他在府里唯一的保护神，也是他痛苦煎熬岁月唯一的光和救赎……

第七十五章 过继

“你先别哭，有什么事好好说。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顾锦年把这孩子一把捞起来按在椅子上坐着，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

还好都是些皮肉伤，并没有太深，她松了口气，吩咐春棠去取药水来。

许源咬牙：“今天五少爷又拿马鞭打我，我疼得实在受不了，就，就把他推了一把……”

顾锦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然后呢？他怎么了？”

许源的眼泪又刷地流了下来：“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那么一推，他的脑袋撞到了假山上，流了好多血昏了过去，被丫鬟们抱走了……”

顾锦年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孩子慌成这样，找她来救命。

记忆中，上辈子也同样发生了这件事，当时许源也是来找她这个二婶求助。

可那个时候的她在许家并没有现在的话语权，除了管钱什么大事都做不得主，无论她如何求情甚至许诺给好处，暴跳如雷的马氏依旧不听她的话，拧着许源的耳朵把他给带走了。

弄伤了马氏的宝贝疙瘩，下场自然很惨。

许源被关着吊起来打了三天，顾锦年得知消息赶到时，他几乎丧了命，还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视力。要不是顾锦年什么也不顾抱着他跌跌撞撞去请了大夫来，那个时候他就变成了死人。

也就是那一次的事，让许源对长房结下了刻骨的仇恨，没多久便悄无声息地离家出走了。

后来再见到他，是战乱的时候。

那时的许府落入敌军之手险些沦落为军奴，是他带着人把他们都救了出来。

而那时的许源，已经从当年无辜无助的孩子，长成了一个高大威猛的冷血将领，带着无数精兵车马，威风赫赫。

许衍业还以为遇到救星和指望，百般讨好谄媚这个儿子，却不料许源却直接派人把他和五少爷捆起来绑在马上奔驰拖行，惨叫声响彻街道。马氏也被剥了衣服丢到乱乞堆里，任由她惊恐嚎叫一生清誉全无。

所有当年欺负过他或者冷漠以对的人，都受到了报复。不是在军中做苦力被抽得鲜血淋漓，就是丢在牢中没吃没喝，被锁在尿痛旁骚臭难忍，还有臭虫吸血苍蝇围绕，几乎要发疯。

只有二房的人，受到了他的礼遇。

不仅被奉为座上宾好好保护了起来，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会优先送到他们帐篷里。尤其是顾锦年，许源还会特地抽出功夫来陪二婶闲聊解闷，骑马看景，把她当半个母亲侍奉。

顾锦年恳求他放许家的人一马，他的面上阴晴不定，最后终究是答应了。

许源在对北一战中军功赫赫，年纪轻轻就被封了侯。可好景不长，没多久为奸臣所害，假传圣旨斩杀，后来翻案的时候被追封为定国公，厚改葬于英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