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衍之泰然自若,问楚君澜最近都忙些什么。
顾锦年道:“依旧是东厂那些事。如今东华宫修整好了,每日往那边去,来回远了,就显得忙了些。”
许衍之道:“我先前听说你往前头去听议事,这倒是件好事,多见识些心里头也更清楚。楚大人想是不避着你,若有空闲,不要总在家里呆着,多跟着去东华宫那边。”
顾锦年知道他说的是好话,可心里头就是有些别扭,勉强道:“嗯,你说的是。”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就在顾锦年如坐针毡的时候,浔鹤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忙命浔鹤弹几个拿手曲子。
许衍之一边听曲,一边默然观察着浔鹤。
曲毕,许衍之赏了浔鹤,浔鹤恭敬谢赏。
许衍之忽然问了一句:“你是胎里盲,还是后来才失明?”
浔鹤道:“回大人,在下并非天生失明,而是年少时生了一场急病,不知怎的就烧坏了眼睛,再也看不到了。”
许衍之笑了笑,没说什么。
浔鹤退下后,顾锦年意识到了什么。
她让琥珀也离开,问许衍之刚刚为什么问那个问题。
许衍之道:“这个人不太像是盲了多年的,倒像是最近才看不到的,不知为何没有说实话。”
顾锦年吃了一惊,问怎么看出来的。
许衍之道:“长时间看不到的人因受伤过多,自会养成避伤的本能,动作小心内敛,不像常人那般伸展自若。这个琴师下意识的举止细节却没有此风,倒和常人更接近。”
顾锦年心中发沉:“那他为什么撒谎,难不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如果真是如此,我可不能留他在府里了!”
不能怪她惊弓之鸟,实在是经过的可怕人与事太多,胆子都吓细了。
许衍之笑:“年儿,别怕。楚大人肯定也看出来了这一点,却继续留此人在这府里,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说实话算不了什么,人都有秘密,谁一辈子不撒谎?更何况这么一个近身服侍的人,虞姑娘肯定望过气,想是没什么大碍。”
顾锦年想去那虞不期的本事,松了口气:“也是,不承认可能有他自己的缘故吧。什么时候盲的,也不是什么要紧大事。”
许衍之半开玩笑:“这琴师看不到,也不像是会功夫的,唯一的威胁便是长得好,怕是有勾走你心思之嫌。得亏是楚大人,换个容貌寻常些的夫君,定然不会叫他服侍你。”
顾锦年蹙眉:“胡说什么,我是那等见异思迁的人?”
许衍之笑:“当然不是。所以,这么些年我一直有件事想不通。”
顾锦年看着他:“什么事?”
许衍之道:“几年前,你忽然一夜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看我的眼神只有厌恨。我原本想的是,可能是那个时候遇到了楚大人。可是回头想想,就算楚大人再好,你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移情别恋呢?”
气氛一时凝固。
顾锦年避开目光:“过去的事就别想了,没什么意义。就你做的那些混账事,我现在没在你茶里下毒都算不错了。”
许衍之笑:“你说的也是。”
从楚府告辞后,许衍之去了东华宫。
楚君澜暂且推了别的事只招待他,问他那浔鹤如何。
许衍之道:“暂时看不出什么。人的眼睛泄露心思最多,可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就越发难以琢磨了。”
楚君澜道:“我原本疑心他和那齐王有关,却查不出什么,似乎不是那边的来路。”
许衍之道:“齐王如今在北边忙于和辽人打仗,想是没什么工夫做这样手脚。况且,我听说他和那燕荣荣如今同吃同住同生共死,如夫妻一般,说不定日后便把楚夫人给忘了。”
楚君澜道:“若真是如此,倒是好事一桩。”
两人在里头聊,黄掌班等人在外头不敢擅入,只能耐心等待。
刘供奉堆着笑来到黄掌班身边,轻轻给他奉上烟杆儿,语气温柔:“老哥哥,来一口?里头不知多咱才散呢,干等着怪难熬的。这是西边儿进贡来的上好烟丝,我都舍不得抽,全留给你了。”
黄掌班接过烟杆,似笑非笑:“进贡的东西你也敢拿来做人情,胆子不小啊!”
刘供奉忙给他点上,笑得更动人了:“这话说得的!进贡给大人的东西我哪敢碰?这是进贡给明华宫的,那边的人送给我做人情罢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甜言
黄掌班舒舒服服地吐出一口烟,笑而不语。
自打那虞不负销声匿迹后,这刘供奉就像挨踹了的狗,低眉顺眼的,尾巴都快摇掉了。
到底是形势逼人哇。
原先打死这个老小子也不肯这么低声下气做到这个份上,现在什么肉麻恶心话都说得出来,也知道给他送各种好东西了。
见黄掌班面容缓和,刘供奉趁热打铁:“好大哥,我听人说你一直在派人找上好的新奇香料,恰好有朋友送了我一些,都是大盛罕见的异国尖儿货,明儿就让人送你府上去。”
黄掌班笑:“这怎么好意思?香料可是家家都用得着的东西,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刘供奉嗔怪地瞪他一眼:“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一点子香料算得了什么!你要是不肯收,就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黄掌班笑嘻嘻谢过了他:“好说,改天我置一杯酒请请你。老刘啊,你最近送我这么些东西,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直说就是。”
刘供奉忸怩:“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着自己先前忽略了夫人那边,实在是不该。若能得你提携,哪天能得幸给夫人也跑跑腿,便是好处了。”
黄掌班满口答应,心里头却是冷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