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送来的这些西洋罕物实在太多，府里这边人少用不完，白白放着吃灰太可惜。

恰好这个月还不曾给九皇子那边送东西，于是顾锦年挑了五箱子出来，又添上些绸缎沉香等物凑成十箱，一并派人送到了九皇子府上去。

晏明川重赏了来人，赠了许多礼回来。

都是些极其风雅的东西，如念珠，清心铃，香盒，内造上等纸张笔墨等，样样精致，用料讲究，颇有皇家风范。

东西都是好东西，但楚府的几个人不大用得上。都没吃斋念经的习惯，香和纸笔等也有自己用惯的，不太喜欢这种过于枯寂的风格。

顾锦年心一横，索性叫琥珀专门收在一个地方，往后许府那边再送什么东西来就直接拿这些东西回，省得自己再操心费事，也减少浪费。

那人惯常喜欢装模作样，应该喜欢这种，不喜欢她也懒得管了，爱要不要。

九皇子晏明川是一个朴素之人，平时除了斋僧修庙外并没有什么大的花销。如今得了楚府这等财物相助，他见府中银钱从容，便出面主持修建数处善堂。

这些善堂怜贫惜老，舍药散米，收留弃婴，安葬无主孤骨，不知做了多少好事，博得诸多好评。

正如楚君澜所料，晏煜廷不但不肯收顾家送去的赔罪银，反把顾老太爷他们请到王府盛宴款待，安抚宽慰，言语诚恳。

“都是自家人勿要多心，这点小事哪里值得这般诚惶诚恐？谁不曾有个差错，又不是什么大错大祸，不过是面上不好看一阵子罢了。你们只管把心放肚子里，日后谁敢说府上什么不好听的，我头一个不放过他们。”

这话，说得几人眼泪汪汪的。

他们因为顾忌到楚府那对夫妻的脸面，向来不敢和王府有什么亲近来往，一直都是能避则避。

王爷也知道他们的疏远，却依旧毫无芥蒂不计前嫌，多么心胸宽广，难怪外头人私下都说这是个成大事的。

顾老太爷羞愧交加，灵机一动，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这钱王爷不肯收，咱们也没有若无其事拿回去的道理，不如拿去以王爷名义捐到京中新建的那十几间善堂去，大肆周济散福？只当是为大盛和王爷赔罪了。”

晏煜廷愣住了，旁边的大管家和袁方等人也愣住了。

顾云松和顾云柏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不愧是老太爷，想出这么好的法子，一举多得。

既弥补了顾家的过错，也挽回了王爷的脸面，还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牵扯不会让小妹和妹夫难堪，多完美。

晏煜廷反应过来后，大笑：“好主意，就这么办。不过你们也别太老实了，如今京中流民贫困甚少，用不了这么些，三百万两左右就够了。不要直接送银钱，换做东西以王府的名义送去，记得动静大些。”

顾老太爷红光满面，点头答应。

袁方垂眸，忍笑得极为辛苦。

他现在知道王妃这么老实是随谁了。

精通做生意的人未必精通朝堂之事，这顾家就是个很生动的典范。要不是他们家祖坟冒烟生了这么个女儿出来，只怕再过几辈子全家也都还是白身，混不到半顶官帽。

得了王爷赞赏许可，顾家铆足了劲把此事当做头等要事来办。

白米白面，油茶盐糖，棉布药材，齐齐整整堆在车上，一车车运往了九皇子开的那些善堂，大张旗鼓以晏煜廷的名义，用的却是顾府的人。

虽然顾老太爷也不算完全没心眼，特地交代让外地庄子面生的人来办这个差，没让自家府里的熟面孔来，可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反而让此事越发显眼，稍微有心之人一打听便得知。

这回愣住的不仅仅是王府的人，东厂的人也愣住了。

顾老太爷此举……是几个意思呢？

楚君澜虽不曾在现场，却也大概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笑笑。

黄掌班看着他脸色，小心道：“大人，可要派人私下去提醒那顾家一番？”

他实在没想到顾家的朝堂嗅觉竟然能如此迟钝，观察能力如此之差。

就算这事向来没有人直接点明，可稍微动心点思判断局势，也能分析出来九皇子是谁的人，在和谁打擂台。

顾府是夫人的娘家人，竟然这个节骨眼上替齐王抢功，还用自己的人手出面，这是要做什么？外人看到了会如何想？

楚君澜道：“不用，晚些我让夫人亲自和他们说。”

黄掌班连忙答应。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天真

顾锦年得知后傻眼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当初看的果然没错，顾家人就不是做官的苗子，至今没被抄家都是祖宗和女婿护着。

想到这，她不由得万分担心起来。

这一代也就算了，下一代怎么办？

偏偏还有好几个侄子已经有官职在身，看两房那样子，都不太像愿意后退一步回归做生意的。

难怪许衍之当时那么说，原来他早就看到了这一点。

得亏她平时和晚辈们来往不多，都只是面子情，没有太深的感情牵绊。

以后他们个人前途都自求多福吧，她又不是家神，能顾着爹娘兄嫂就不错了，保不了世世代代。

楚君澜见她发呆，道：“是我不好，说起来好些时没请岳父他们过来坐坐，平时走动相叙也少，才让他们不明不白被蒙在鼓里。改日摆酒请他们，顺便赔个罪。”

顾锦年道：“你忙成那样，平日里照顾他们也够了，他们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事事要你叮嘱？也别费这个事了，过几天我请娘和嫂子们过来，和她们悄悄说一说，正好如今也算是闲着。”

本来她想的是，也不指望娘家那边将来有什么大出息往上爬，老老实实在位置上不犯错到了时候告老就很好了，所以平时很少过问他们的事，夫君这边得到什么风声也从来不对他们透露，就是怕搅和进来惹一堆麻烦。

可现在看来，她大大低估了娘家人的天真无邪，有些该说的还是要稍微说说。虽然她自己连半桶水也算不上，到底知道一些要紧内情，至少比他们要强几分。

余氏，李氏和邓氏被邀到楚府来时，是带着笑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