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恳仁得知尤有志动心后,和姐儿一唱一和,想着法子逼他蹚浑水。

一会儿巧立名目让他摆酒请客,一会儿又起哄让他赎姐儿的身,把尤有志身上最后一点钱都骗尽,连他姐姐给他置办的皮袄玉带都悄悄儿拿去当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不到半月又花尽。

偏偏那姐儿这个时候又缠着要新首饰衣裳:“跟了你这些时,就有数的几套旧片子,头上几根破钗子,再不给弄几套新的来,我怎么好意思出去见人?”

尤有志说没钱,她就冷笑:“没钱你还来嫖什么,回去守着你那老婆睡去,虽自家丑货没什么乐子,好歹不要钱!”说不得百般嘲讽辱骂,等他翻脸了又哄,把人吃得牢牢的。

就这样,尤有志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怀着侥幸赌一把。

如今他已深陷其中,被白恳仁他们哄大了架子,又被姐儿伺候惯了身子,再叫他回去原来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了。

尤有志一松口,白恳仁几乎是立即就到,堆起笑容推他入圈套。

从来不掏钱只吃白食的他,头次破天荒主动摆了一桌酒请尤有志,给他倒酒夹菜,拍马吹捧。

“这事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天塌下来有领头的担着呢,咱们这样后头跟着的没什么事。退一万步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有事,也是咱们这样的人遭殃,尤大人你背景这般硬,怎会有事?”

尤有志问:“领头的是谁?”

白恳仁压低了声音,道:“是开米行的顾大员外。这顾老爷身份可不同寻常,他家老爷子是伯爷,两个隔房兄弟是管实事的官老爷,那个嫡出妹子更是了不得了!最厉害的就是这位夫人,只她这层关系,咱们这伙人能出事才怪。”

话点到为止,再多说就危险了。

齐王维护这女人的手段比杀通辽之人还狠,越是油滑消息灵通的,越心里发憷不敢随意在不信任的人面前多说。

尤有志瞪大眼,很快就明白了这位所谓大员外老爷的身份,心中情绪颇为复杂。

无论如何不甘嫉妒,可他明白,有那位楚夫人的关系在,的确出不了事。

明明是想报复这家人,怎么现在反而要跟在后头捡便宜了。

尤有志很快就找到了安慰自己的角度:这也不算认输,有便宜不占忘八蛋!风险那顾家人来担着,自己在暗中稳妥得好处,怎么能不算一种胜利呢?

他心一横,豁出去道:“我要怎么做呢,掏钱就行了?”

白恳仁压住狂喜,故作镇静道:“差不多,除了本钱外还需一道划名押印,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但也少不得的。不止你一个,所有老爷都要这东西。”

尤有志问什么是划名押印,白恳仁告诉了他。

原来,那齐王为了不让要紧物资流入辽国,不但派人在边境严防死守,就连挨近郡县也严格控制,所有店铺商行贩卖出货一律由官府调配监督,按照人口所需限制供应,很难有多余的。

为了防止附近州府的官员抱着天高皇帝远的心态做什么手脚,齐王直接把边境州府的物资运输调度权安在京城,放在眼皮子下盯着。

重中之重的布匹盐糖等物由心腹们死守,即便其他不相干的东西也需要保人画押才能通过,一旦出了什么事全部由保人担责。

而保人必须是正经官吏,不然随便推出个什么人来死猪不怕开水烫,岂不是鼓励着人找替罪羊?

白恳仁盯上的,正是尤有志的保人资格,其他都是画饼绕圈子。

赚了钱,他从手指缝儿里抖搂一点给尤有志;没赚钱出了事,那可就对不住了,去背锅吧尤大人。

尤有志听着白恳仁所描述其中的巨额利润和极低的风险,不由得昏了头。

就像他说的,天塌下来有顾家人担着,自己怕什么!

于是,他欣然同意,拿出五百两银子的本钱,以及在官府衙役跟前见证的亲笔画押……

第五百二十五章 池鱼风鸢

事后,尤有志忽然有些担忧起来,叫白恳仁别说出去。

对方拍着胸脯说事关重大,怎么敢到处说?绝不会走漏风声。

尤有志放了心。

他以为自己做的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别说姐姐那边,连自己老婆都瞒得死死的,更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了。

不曾想,他前脚才画完押,这事后脚就被盯着的人告诉了随安。

随安慌忙去禀告给许衍之。说完此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老爷的脸色。

这尤有志真是胆大包天,哪天闹出事来,他死也。

许衍之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道:“继续盯着他,有事再来报。”

随安一愣,低头答应。

奇怪了,这么要紧的事,老爷居然不在乎?

许衍之问:“先前让你去风鸢坊定做的东西,如何了?”

随安忙道:“那边已造好骨架,如今正选上等绸布糊描,只差金银线和上色。工钱已经付过了,说是等做好了绸面再结算材料钱,到时先送来这边府里给老爷过目。”

许衍之道:“别等做好,选了材就先拿过来给我看,若质地色泽不对就差事了。他们手里也难有什么好货色,还是从府里库房找更稳妥。”

随安连连称是,又道:“老爷亲手画的样子出彩至极,想法更是绝妙,连坊里做了几十年的老师傅都赞不绝口,说没有见过这等厉害的风鸢。要不是知道老爷不肯也不缺钱,他们都想重金买下这个样子。可惜了,换做其他人就卖了,他们店里也能多一样镇店之宝呢。”

许衍之道:“你也吹捧得过于离谱了些,不过是随手的事罢了。他们做生意的人惯会逢迎讨好,来一个就想买一个,官位越高出的价也越高。”

随安恍然:“还是老爷看得透彻,但小的绝非刻意吹捧,是真心这般觉得,楚夫人收到了定会喜欢得不行。”

许衍之笑。

顾锦年收到许府送来的巨大风鸢时,心中十分疑惑。

剪纸鸢不过是一时的兴趣,沉迷蹴鞠后,这项事早就被她忘到不知哪里去,连外头连消息最迟钝的人也不来送她这个了。

那许衍之消息何等灵通之人,怎么忽然这会儿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