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两派相争苗头渐显,东厂无需继续低调,造势也是争斗的必要部分。
顾锦年微微一怔,改了口风:“我想去东华宫逛逛,说起来没怎么正经去玩过呢。”
九街大多是做微末买卖的赤贫之人,赚的也是当天的嚼用,手停口停。
如果只是为了她去玩就被清走,很难不挨饿个两三顿,那就有些造孽了。
楚君澜道:“那边正在改建合造,难免有些扬尘,只怕呛着了你,等修齐整了我再带你去。”
顾锦年想了想:“既然如此,索性你我就在府里好好玩两天。反正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要不咱们去湖上泛舟垂钓?好久没听你弹琴了。”
楚君澜沉默片刻,笑:“这几样事平日里也抽空做得,用休沐的整日子多少有些浪费。不如你再想想?”
顾锦年有点为难,忽然有了主意:“先前我还和晴娘感慨女子蹴鞠没落,心里头想着要弄几场盛事,把这事体重新鼓舞起来,恰好没多久就遇到你也有闲的时候,岂不是天意?只咱们有限的人家关起门来看终究只是一时的热闹,还得众人一起观赏参与,方能如火如荼长长久久。”
楚君澜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顾锦年道:“五街那边有一片极大的空墙围地,只因是官家的地方,偶尔用作宣颂上令颁布新规,或给富户们搭建善棚舍粥药,平日里大半时候竟是白白放着,着实可惜。不如咱们在那边连办两天的女子蹴鞠赛事,广请队伍参与,不限观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换做其他人只怕不好办,对我夫君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说到最后一句,她握住楚君澜的手,眼睛亮闪闪的。
这与楚君澜的预想不太一样。但也算是一个造势的机会,甚至还有几分拉拢人心的好处。
于是他莞尔:“夫人都这么说了,做夫君的怎能不抓紧机会好好表现一番?我这就派人去筹办准备,顺便把消息提前透露出去,好叫那些爱看热闹之人与小贩都得知。”
顾锦年高兴之余松了一口气:“还得是夫君!”
她再一次见识到楚君澜手下人马的效率可怕之处。
不过是短短十几天的工夫,便诸事皆备,不但迅速搭起了多层看台,卷棚,小楼,守瞭台,就连远处维持秩序以防各种万一的缓冲之处也安排好,备了许多水和灭火之具,以及大夫们待命的地方。
空地本就极大,被这样合理一规划安排,不但能同时容极多民众观看,还能招待熟人亲友在更好的地方从容欣赏,互不干扰,安全妥当。
听见有不花钱的热闹看,又是女子蹴鞠,好些人呼朋唤友口口相传,一大早涌入入场内抢占有利视野位置,还不到开始就全坐满了,后头进来的人只能站着。卖吃喝的小贩更是如雨后春笋冒出,卖力吆喝游走。
东厂的侍卫们佩甲剑和长鞭,肃然在各处走动巡视。一旦哪里有什么乱子或者闹事之人,不等波及开来便立刻按熄归于平静,如无事发生。
顾锦年站在小楼的观台上,俯视着这有条不紊的盛况,不由得回头看了楚君澜一眼。
虽什么都没说,可什么都写在脸上和眼中了。
楚君澜被这一眼看得心中愉悦,回之一笑。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主次
既是为了让夫人高兴,也是为了其他缘故,楚君澜不惜人力物力,金银花得如海淌,换来两天空前绝后的盛大热闹。
京中甚少这样盛事,即便是不爱看那女子蹴鞠的也难免过来瞧一瞧,何况那些本来就喜欢的。
先前战乱动荡,又连逢灾祸,寻常老百姓别说花钱玩这个,就算倒贴些钱也没那个心思。
如今虽不能说是太平盛世,却也算得上是眼前无忧。那辽人有雄兵百万,却在齐王的封锁打压下乱了阵脚自顾不暇,物价飞涨,市集崩溃,隐隐有内乱苗头,哪里顾得上攻打大盛这边?就算打,北边还有那么多州府固若金汤,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京城这边来。
收成方面也是,虽算不上一等风调雨顺,那管洪涝灾祸的官员像是开了天眼一般,总在出事前做好防备,赈济得当,故而损失都十分有限。粮价也在一点点落下来,寻常人只要肯出力气就能吃个肚圆。
更有一点,原先流落去周边诸国的汉人见大盛渐渐崛起,也都拖家带口回来了,还有异族之人也跟着来投奔的。人口渐多,各行各业也自然越发繁盛,吃喝玩乐的花样也越来越多。
因此,这场女子蹴鞠赛事举办得极为成功,美名传遍京城,甚至传到外头州府去。之所以未能万人空巷,也是因为位置不够,不然来的人还要更多。
晴娘的队伍并没有夺得魁首,可她一点都不沮丧,反而兴奋欢喜得流下了眼泪。
她喜欢蹴鞠,更喜欢和姐妹们一起玩。只是在生活与现实面前,再深刻的喜欢总是要为柴米油盐让步。
老一辈女校尉口中曾经的盛况,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赶不上了,没想到不但赶上了,还参与了,此生再无憾。
赛事结束了好几天,她依旧沉浸在欢喜中回不过神,在茶坊与主顾们说的都是这件事。
好在大家都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并没有嫌她啰嗦,反而热烈与其讨论。
“听说那楚府为了这事花了少说十几万两银子,可是真的?”
晴娘摇头:“怕是不止,你们也不看看那些楼阁造的何等精巧!用的都是上好木砖,毕竟是给贵人们观赏起坐的地方,岂能敷衍。铺地的细沙,看台的木架,上千差爷们的出力钱和赏钱,赛事的彩头……林林总总加起来,我都不敢去细算。”
听的人一片倒吸气,感慨不已。
“听说楚首辅对蹴鞠没什么兴趣,这么些银子撂到水里只为了夫人笑一笑。天底下上哪里找这般疼人的夫君去!”
晴娘笑:“那是你们少见了那位夫人,但凡见得多了,也不至于惊讶成这样。她平日在府里不怎么出门,身上的行头随便拿一样出来,都比那些夫人太太们出门见客的还贵重。只说她带着的镯子上的一颗珠子,就够换一百匹三梭布的。”
这话顿时引来更多倒吸气和注意,众人纷纷追问,好奇那位夫人私下生活到底何等奢华。
晴娘是个有分寸的,该说的可以说,不该说的她是一句都不说。
好在大家也不在乎那些不该说的,只听该说的那些都极大满足了好奇,不住咋舌惊叹。
尤有志也在人群中听着,到他姐姐那边后,一五一十全转述给了她。
尤倪儿揪着帕子边儿,许久没说话。
尤有志看他姐姐脸色不对,连忙转移话题:“老爷最近可还来?”
尤倪儿的脸色越发不对了:“还说呢,好久没见着影儿了,倒是时不时派小厮来送钱送东西。”
尤有志笑:“我的好姐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老爷又不是我这样的闲人,人家是做大官儿的,忙得不知什么样子还记得派人来,这不是情意,什么是情意?”
尤倪儿想想也是,面上终于有了笑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家里不忙么?”
尤有志道:“自打铺子转手卖了后,身上闲得长草,哪里会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