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年微微一笑:“这还没到秋闱的时候,哪有什么好消息?想必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她本意是不想许衍之又白得一名声,可落在两个嫂子眼里,只当她是谦虚,笑着捏了捏她的手。
余氏叫两个儿媳看着人清点,自己去歇着了,临走时对着顾锦年眨了眨眼。
顾锦年会意,和嫂子们聊了一会儿礼物成色后,找了个借口离开,来到了母亲房中。
“怎么了娘,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顾锦年笑着问。
余氏拿出一个极为精致的檀香木盒递给了顾锦年:“这是那边老太太特地嘱咐给你的,专门派了个女人来拿给我,没和寿礼混在一起。说是你难得回来,以往也没给什么见面礼,正好一并给了。”
说完,余氏又有些疑惑:“那老姑奶奶吃香念佛多年了,都说她早就不管家事,自家儿孙都爱理不理的,怎么好好儿的如此记挂你呢?小时候她都不见你。”
顾锦年接过木盒,心跳得有些快。
她隐隐猜到,恐怕这并不是什么老太太给她的东西,而是那位表哥假借了名义。
他可真大胆,明明叫她不要走漏风声,自己却做这样的事情。
“打开看看吧,我也好奇是什么呢。”余氏笑道。
顾锦年依言打开,只见是一支紫玉雕的花簪。
这玉簪并未镶金嵌宝,通体晶莹,看着极为清淡雅致,顾锦年只一眼便喜欢上,心中微甜。
虽然看起来并不华丽,可这个簪子的雕工属实鬼斧神工,明明是硬朗的材质却雕出了轻盈漂浮的感觉,花瓣仿佛是在颤颤巍巍,随时会吸引来美丽的蝴蝶。
余氏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惊叹不已:“这花簪可真美,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玉做成的,这般水润清透!更妙的是触之微暖,软和盈滑,竟丝毫没有玉石凉意,闻着也有股淡淡清香。”
顾锦年笑:“娘什么样贵重的珠宝不曾见过,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是什么玉?”
余氏感慨:“玉也有多种,你娘我厚着脸皮自称一个见多识广,竟然也从未见过像这等稀奇的宝物。人家老太太难得赏你这么好的东西,我替你簪上吧。”
顾锦年腼腆应了。
余氏对着爱女端详半日,最终在髻上选定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轻轻地把玉簪拢了进去。
顾锦年看向铜镜,心里原本那一点子甜意越发浓厚了几分。
并不是因为此玉簪精巧难得,再贵重也不过是一件珠宝罢了,她身为顾家最受宠的嫡女,岂会缺珠宝。
顾锦年感受到的,是那个男人对她的重视。
因为这个花簪和她实在是太般配了。
即便有别的首饰扰乱,依然无损她带上后的娇妍清丽,人比花娇,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
可见这东西不是对方随随便便选的,而是脑子里有她这个人,思索过,最终才选中了这么一件礼物。
顾锦年把发上其他钗簪首饰拿了下来,只剩这个玉花簪和几个细珠金啄针。
余氏看得满脸欣慰:“好,这般好多了,清爽又别致,到底还是我女儿生得美,这样素净的装扮都如此倾倒众生。”
顾锦年脸微微一红,打趣自己的母亲:“这到底是夸女儿呢,还是夸自己呢?大家都说我长得像娘呢。”
余氏笑:“你也只有六七分像我,余的几分像你父亲。还是你有福气,知道挑好的地方长,不像你大哥尽挑爹娘的短处,长得那般憨厚粗壮。你这么多兄弟,也就你二哥秀气些,其他都长得不是像屠夫就是像刽手,没一点儿赶得上你那些姐妹们,个个和水葱儿似的。”
顾锦年笑得差点歪在母亲怀中。娘的嘴可真真是一把刀,哪有这么说自家晚辈的。
晚些时候,大哥又派了人来请,说是给顾锦年准备了晚宴,给她接风。
“小妹,这回你可得在娘家多住一阵子,难得见你回来!自打你出了嫁,我和你嫂子天天口里念的是你,心里想的也是你。”宴会上,大哥顾云松说着说着,便拿手揉眼角。
顾锦年出生的时候,顾云松已经十五岁了,没两年便娶妻生子。
可以说,顾锦年才走路那会儿,除了她爹娘,就是她大哥大嫂抱得最多,和自己孩儿一般看着长大的。顾锦年出嫁那会儿,数这夫妇俩哭的最惨。
尤其是她大嫂李氏,一见到顾锦年就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眼睛老看着她,和丈夫一块儿研究她是否瘦了,憔悴了。
顾锦年撒娇腻在李氏肩膀上:“知道了!就怕我真住的久了,你们嫌我烦赶我回去。”
二哥顾云柏打趣:“放心吧,哪怕你住个一辈子我们都不嫌烦,只怕你夫君嫌我们不知趣,过来要打大小舅子呢!”
这话一出,除了顾锦年没怎么笑,其他人都笑了。
许衍之夫妇感情好是公认的事情,顾宅的人也早有耳闻,心中宽慰。
顾锦年赶紧把话题岔开,她这举动落在其他人眼里还以为是她害羞,配合着说些其他家常话。
顾锦年的一个庶兄感慨无比:“如今北边儿那些庄子可不大稳了,时不时就有流匪扰乱,好好的租子也收不大上来。原先一年少说也有几万两银子,而今才几千两,够什么吃的?”
一位已嫁做人妇的庶姐附和:“我听到些风声,边上怕是要打仗,不如把那些庄子卖了,转回这边来买好的。”
“这事我也模模糊糊听个影儿,就是舍不得。除了北边哪里还有这等肥沃的好地?即便种出米来,也不及北边的香甜。”
顾锦年听着,心中微微一颤。
她记得,许家抄家没多久后,北边便起了战乱。
在那之后有相当长一部分时间,北边的几个州都被伪盛所霸占,直到新帝登基才收复回来。
于是,她笑着道:“再好的米也算不得什么,想吃往店里买就是。倒是庄子那边趁早出脱了吧,不然将来怕是折损更多。”
听到她这话,大家神情都是一肃,纷纷点头答应,毫无质疑。
在顾家人眼中,顾锦年肯定是从许衍之那里得到了什么不方便说的内幕,在婉转地提醒他们。岂有不听之理?
这一天的安排极其精彩紧促,大宴过后便是看戏,热闹到晚上又是大宴,侧厅内还有说书和唱小曲儿,宅中灯火通明,川流不息,无处不彰显着豪富之家的兴旺与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