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仅限于娘家人也爱她的情况。若是那种自私自利把女儿当货物或者肥肉的,还是自己出头算了。
许衍之劝解岳父岳母:“天恩浩荡,若是哭肿了眼睛接旨着实不恭。不如趁现在带我去各处看看,我虽没吃过猪肉倒也见过猪跑,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先准备好,省得到时候忙乱。”
顾老太爷转悲为喜,抹了抹脸:“可是这个道理呢,这家里要是没你这个贤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果然还得是许衍之,不过走了一会儿,就发现了许多不妥之处,一一叫人改了过来。
他又让顾家在正院里准备好香案,泼水打扫极为干净,把两扇侧门关了,不让年纪小或者过老的在前头奔走。临时教了一些规矩礼仪,让所有人跟着反复练习。
虽说即便闹了笑话,宫中人也不会怎么计较。但好歹以后也算是勋贵人家,若是弄得东倒西歪不像个样子,说出去面上无光。
慌乱间到了中午时分,送旨的队伍到了。只见是一个穿着紫色袍儿圆胖脸儿的总管太监,后头跟着乌泱泱许多人,气势颇足。他下了马,捧旨高声诵读。
宣完旨后,这太监笑着把圣旨交给顾老太爷,顾老太爷双手抖着接了。他说了几句勉励恭喜的话,也不喝茶,径直带着来人扬长而去。
顾家人诚惶诚恐,上香磕头,感谢圣恩。又早派人打扫收拾出了专门放圣旨的上房,洗手焚香,恭恭敬敬把绸缎轴子放了进去。
一时间,顾宅上下之人欢声笑语,各个面有得色,喜气盈腮。
在许衍之的指导下,顾家的账房先生找出最好的大红飞金彩纸来,把一向往来的族,姻,世,友,同僚等写了请帖,邀请来次日的宴席庆贺相聚。另又赶紧请漆匠重写门匾,请木匠作墙外面竖着的通板,请裁缝银匠做新衣袍鞋袜,定制新轿子……忙得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这消息传到许府后,许老太太起初是高兴自己儿子沾了光,随即越想越酸,语气中的醋味儿都要溢出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祖坟是冒了什么火烟,忽然有这样的好运撞上!原先和咱们家平起平坐都不配的,现在反而高出一个头了,以后少不得要耍亲家威风,呸!叫我哪只眼看得上!”
兰香心里头为二太太高兴不已,嘴上还要附和老太太:“听说不是世袭的前程,只有这一任,想必也没什么了不起。”
许老太太重重点头:“可不是么!大约是见他们家那个老头子也活不了几年了,给个只授终身的爵位让他过过干瘾,死了就什么都不是,有什么好值得说道?也就是他们家眼皮子浅,才这般兴师动众的。”
嘴上虽这么说,可许老太太心里很清楚,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
爵位分两种,可世袭的和不可世袭的。像顾家得的这种就是不可世袭的,要是顾老太爷哪天伸脚去了,拥有爵位所带来的所有好处和便利他们都不能享受了,平时吃穿用度什么的也只能恢复到非勋贵人家的规格。
可是,拥有爵位的意义根本就不仅仅在于这些表面上的好处!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纸醉金迷
顾老太爷所得的这个伯爵之位,既不能世袭,也没有封地和食邑,只有每年象征性的一点银子俸禄。
对于有钱的顾家来说这几百两银子俸禄体面大过于实惠,还不够他们举办几次宴会的,主要是说出去好听,拿着风光。
可只要顾老太爷活着一天,他名下所有的生意就可以一天不交任何税!
这对于顾家这样生意遍布全国的人家来说,那可是惊天的利润。大盛扶农抑商,商人地位不高却税高,所赚的纯利润有差不多百分之六十都要缴纳作为税钱。
尤其是像顾家还做了皇商,别的生意不提,光船队这一项多出来的钱就是个天文数字,但凡是心里头有个算盘的,只需稍微拨弄几下,便能惊得目瞪口呆。
除了实实在在的银钱上的好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只要有了爵位,就可以打入勋贵人家的圈子,在结交人脉上享有巨大的优势。
大盛因先前的分国之战,保留至今的勋贵人家数目不多,所以身份贵重,资源也足够分。像一些宫中的高级职位甚至皇室宗亲的婚配,都是优先选择贵族人家的。
作为紫微伯的家人,顾家的儿女孙辈们不但身价暴涨,可以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往,还能有概率获得出人头地的绝佳机会。
比如被选入宫中做了高级女官,成为贵人的心腹;或者当了禁卫军中的小首领,一点点爬到更高的位置,混个三五品的实在官职;更或者运气好一点被选做皇子侧妃,将来随龙上升,做个妃嫔甚至宠妃,那这一家子的富贵又要更进一步了。
那个时候,即便顾老太爷已经不在了,影响也不大。出息一些的后辈若是表现好,运气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超越顾老太爷,弄个世袭的前程呢。
当然,这些都是美好的设想,实际上情况肯定不会这么轻松顺利。但只要顾家老老实实不作妖,再稍微努力争取一下子,爵位的福利吃个三四代人是没问题的。
这也是为什么许老太太嫉妒到快要发狂的原因。
她公公的父亲官至丞相,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就这都没捞到半个爵位。
虽说大盛在封爵方面重武轻文,文官向来不太容易获封,可那顾家不过是个商户出身,又不是上战场提着脑袋拿命换来的功劳,凭什么就封了伯爵?
就凭他们花了几个臭钱,还有那劳什子伤寒药丸的药方?
可恶,太可恶了!许老太太心口发疼,气得晚上连灌几碗安神汤才能勉强睡得着。
最可气的是,明明她都酸成了这样,还是不得不挤出笑脸,对自己讨厌的二儿媳说好听话。
“要不是我这几天身上不舒服,我也亲自去那边恭贺你们家了。这点东西是我的心意,你们别嫌弃,过去了代我对家里上下都问个好。”
荣华园上房里,许老太太强颜欢笑对顾锦年道。
她不敢再拿鼻孔看这个媳妇了。
如今人家可是紫微伯的女儿,比她的身份要高多了,也就是婆婆的身份加成才让她们勉强平等,不然她还得把这个祖宗供起来。
许老太太曾经倚仗的身份和阶级底气,如今成了她的软肋,再憋火也只能老老实实低下头去。
顾锦年看出了许老太太的刻意放低身价讨好,以及她眼底里的不甘和嫉妒,但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只觉得有点好笑。
自打她给自己离开许府设定了一个时限后,顾锦年惊异的发现,曾经在乎和受困的许多事情,现在都能看开了。
上辈子她觉得自己永远是许家的人,死了也是许家的鬼,所以才会那么在乎这府里人的看法,就像是被拴在了一个笼子里,永远找不到出路和解药。
至于现在,她不想管这些了。除了以后有了把握的时候狠狠捅他们几刀复仇,她和这些人不再会有任何交集,就随他们作耗吧。
到底是风云变幻,谁也料不到下一出戏。
原本刻意低调俭省的顾家,身份忽然涨高了这么多,于情于理都不该再低调俭省了。伯爵府上太寒酸,不仅仅是不给天家脸,更是断了后续的交际门路。
顾老太爷本就是个喜奢侈的性子,前些时憋得发慌,而今可算是能够展露天性,拼了命花钱。
先是大摆七天宴席招待亲友,又请了戏班百乐,说书曲艺,端的是热闹非凡。原先遣走的奴仆们都叫回了府里伺候,头面衣裳焕然一新,头比原先昂起了许多,满面都是与有荣焉。
流水般的山珍海味美酒被送到席面上,一戏毕,老太爷一声令下,早已预备好的下人们猛扬簸箩,大把大把的铜钱往台上洒,满台都是铜钱相撞之声,清脆震天。戏子们欣喜若狂,齐齐跪拜高声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