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心里有数,那后头的话就好说了。这五万两银子看着不少,可真要用起来是远远不够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用,送礼,摆酒,打听消息,哪一项不费钱?”

“钱要花在刀刃上,得罪了人就该一次抹平,不要这个时候抠抠索索,日后再生出事来反而伤筋动骨的。像他们这种开船队的皇商人家,我估摸着家底儿少说也有百万之资,此时拿出个二三十万两银子出来,也算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说呢?”

许衍之毫不犹豫答应:“就这个数,还是丞相大人您体贴没往多里说。我这就回去叫妻子娘家人送钱过来,您老人家看着花用,不够我们随时来补上。”

郝丞相十分满意,不住地点头。

既卖了两方人的人情,又赚了十几万两银子,可真是个好买卖。

看在对方这么懂事识趣的份上,郝丞相善心大发,额外又提点了一句。

“你去和顾家人打个招呼,别拿现银来给我,去把用不着的铺子庄子卖掉一些,动静弄大一点,价格放低一些,逢人来问是怎么回事,就哭家中没钱了,不得已变卖家产。懂?”

许衍之瞬间心领神会,可还是装作茫然的模样,思索了一会儿后才“恍然大悟”。

“大人英明!!如此高招,寻常人哪里想得出来?多谢大人提点,此恩没齿难忘!”

郝丞相哈哈大笑。

“行了,快去吧!”

第一百零三章 受人所托

顾家的银票还没来得及送到丞相府,顾老太爷和顾云松便从牢里出来了。

顾家人喜极而泣,抱头痛哭,恍恍惚惚还以为在做梦。

其实之所以提前办事,也是郝丞相的深谋远虑。

他知道顾家不敢赖账,没必要拖着等见了钱才动手。那老头子若是没撑过去死在里头,好事就成了坏事,他反而成了这场闹剧中最大的怨种,即便全部身家赔出去也不够换个全尸回来的。

既然如此,不如卖个顺手人情,反正真正花钱的事情在后头,可以慢慢来。

顾锦年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如卸了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还好,还好赶上了。

要是再晚一点,父亲他舒服享受一生,临头却交代在那种腌臜的地方,其他家人余生想起这件事,要如何熬过去?

来传话的媳妇也是十分激动,不住地抹眼泪。

“老太爷抬回家的时候,就只剩半口气了。大夫都是提前守着的,人一躺下来二话不说就灌了几口热参汤进去,然后针灸封了几个要紧的保气力的穴位,这才把老太爷的命保住。”

“大老爷也遭了大罪了,瘦得几乎认不出来,头发也花白了许多,除了哭什么话都说不出。”

“老太爷醒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太太您,说年儿怎么不在身边,怕您也出事。还是老太太她们说太太在许府好好的,忙着应付丞相府那边的人暂时过不来,他和大老爷才安了心。”

顾锦年本就心如刀割,听到最后一句话更是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春棠和夏莲亦是落泪,却又不好哭出声音来,只能咬唇尽力忍耐。

顾锦年很想这就回娘家去,看望死里逃生的父亲和总算逃过一劫的大哥。

可想起许衍之的嘱咐,还有那个隐隐的可能,她只能狠下心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回去和老太爷他们说一声,我听说他们没事,心里也安定下来了。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子,一定回去看他们。铺子和庄子该卖的卖,别不舍得,只要人还在,钱总能再赚回来。另外船队的事情也要放下了,至少这一年不要再起出海的念头。”

那媳妇认真记了,领命而去。

春棠和夏莲不知道事情内幕,看太太心情不好,想着法子说些话奉承她,让她高兴。

“太太别难过,能扛过这次,往后必定没有什么劫难了。”

“得亏有您和老爷,不然其他人哪有门路求到丞相哪里去?太太是许家的福星。”

她们不说话还好,这一说,恰好如针扎在了顾锦年的心上,痛得锥心!

什么福星,灾星还差不多。

以前顾家虽然不那么风光体面,可小日子过的至少安稳温馨,有滋有味。

自打她嫁去了许府,后来又做了什么皇商,看起来是威风了,可糟心和危险的事也开始冒了头,一件比一件凶险。

不是她险些送命,就是父亲险些送命,这算哪门子的福星?

夜里,许衍之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一问才知道是刚从督察府那边回来。

“怎么还喝了酒?”

顾锦年看在这次事情功劳的份上,不好再和以前一样皮笑肉不笑,而是带着几分关切为他换衣端茶,像是寻常夫妇那样。

当然,这样的特殊仅限于这段时间,过后照旧老样子。

许衍之喝了一口茶,笑:“郝大人虽要钱有些狠,办事却还算地道。他让夏督察出面,把这次老丈人一事牵涉到的小吏和差头们都请到了,每人当场给了三百两银子,又叫我端着酒杯一一赔罪。”

“那些人本看到我就有些畏畏缩缩,目光闪躲,见我竟放下身架主动赔罪,一个个像是坐在钉板上,不但不敢接酒,反都站起来向我拱手谢罪。”

“他们说并非有意要为难顾家,只是有人发话不敢不照做。那些掳走的钱财也不是他们拿着,再多的也不敢说了。那些人让我给你们家带句话,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也是迫不得已。虽然吓唬了你们一番,却也不敢真的伤人,为的就是日后好相见。”

顾锦年楞了楞,随即低下头:“苦的都是我们这样不容易的人,他们也不过是听吩咐罢了。”

这些人说的话,应该有大部分是真的。

她不信他们没有偷偷趁火打劫拿走一些钱物,可不伤人这一点,倒是的确。

先前听母亲她们提起过,这些人看着凶恶,其实并没有真的推搡人或者出手,若真是带着狠意要为难人,他们可是拿着刀剑的,早就有顾宅的人挂彩了。

许衍之问顾锦年:“这事你怎么想?是就此罢手,还是顺藤摸瓜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