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拍拍女儿的手,叹道:“武将难当,没出息打败仗要被人耻笑,太有出息吧,又容易招人嫉恨忌惮,曹家算是新贵,今年才遇到这种事,像咱们府上,类似的谣言就没断过。”
云珠:“是啊,所以我才不慌,走一步算一步吧。”
到了八月十五,宫里举办中秋家宴,云珠与两个孩子都得到了邀请。
熙宁帝十八岁大婚亲政,如今他二十二岁,女色上并不是十分看重,后宫仅有一后四妃,并无其他妃嫔。
饶是如此,熙宁帝的子女也颇为不少,光皇后就生了太子、三皇子,另有其他四妃所出的二皇子、四皇子以及大公主、二公主。其中太子最大,今年已满三周岁,二公主最小,才刚刚满月。
总而言之,如今宫里可比以前热闹多了。
后妃都选自民间,娘家分散在各地,无法来京城赴宴,只有熙宁帝的母族定国公府受邀。
后妃五人守在曹太后身边,曹太后就是想跟云珠聊聊宫外的谣言也没有机会。
快要开席了,熙宁帝才姗姗来迟。
经过小昏君一事,云珠再进宫的时候都会刻意只化淡妆,还是那种不太出挑的妆容。
好在熙宁帝不重女色,每次见云珠都是客客气气的,不曾特别关注她的美貌。
熙宁帝落座后,云珠带着两个孩子朝帝王请安。
熙宁帝笑笑,免礼之后,夸赞小兄弟俩道:“煜哥儿越来越稳重了,炳哥儿虎头虎脑的,倒是有几分酷似他大舅舅。”
云珠瞅瞅炳哥儿,调侃道:“身高武艺随大舅舅也好,性情最好还是像他小舅舅吧。”
想到李耀李显的差别,熙宁帝也笑了。
云珠带着孩子们落座,煜哥儿、炳哥儿分别坐在娘亲左右。
人多,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宴席绝不会冷场。
云珠一心多用,既要随时附和帝后等人的话,又要照顾炳哥儿用饭。
她不曾刻意去观察熙宁帝的后宫美人们,却不知这几位美人都明着暗着地频频朝她这边看来。
说起来,云珠也有二十七岁了,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应该不算年轻的了,可是数年的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的身形依然高挑婀娜,她的肌肤依然莹白光洁,那一张美人面更是将五位才二十出头的后妃比成了平庸之貌。
有人欣赏这样的美人,有人会嫉妒。
譬如才生完二公主不久的惠妃,她最年轻了,性子也是五位后妃当中比较娇憨的,这一年颇受熙宁帝宠爱。
惠妃习惯了听身边的宫人夸赞她美貌,听多了便也觉得自己的姿容无人能及,可是每次云珠进宫,惠妃都会有种被人迎面扇了一耳光的羞恼,恼着恼着,惠妃对云珠的不喜便越来越深。
当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边关的捷报时,惠妃眼波一转,一脸天真地对云珠道:“恭喜舅母啊,我在宫里都听说了,现在外面的百姓们都在夸国舅,说边军能够势如破竹所向披靡,靠的全是国舅的统兵有方呢。”
曹太后眼角微颤。
定国公府是她的娘家,曹勋则是定国公府的顶梁柱,曹勋若出事,她在宫里的地位也会受影响。
奈何她现在不好发作,只能看云珠如何应对了。
熙宁帝扫眼惠妃,目光温和地落在斜对面的舅母身上。
面对笑靥如花的惠妃,云珠脸上已经不见任何笑意,她的手还维持着要帮炳哥儿擦嘴的动作,人却仿佛被定住了,众人只见她脸色越来越差,当她终于有了反应时,却是头微微低垂,睫毛一颤,落下泪来。
普通女子这般便容易引起旁人的怜惜,更不用说云珠这样的美人了。
惠妃先是呆住,跟着就有点慌了,她只是说了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这人怎么就哭了?
惠妃是知道熙宁帝有多敬重国舅爷的,出了这种事,哪怕只是做面子活,熙宁帝可能也会罚她!
惠妃连忙替自己辩解起来:“母后,皇上,刚刚你们都听见了,我可没有对舅母有任何不敬。”
此时,云珠已然用帕子挡住了眼睛,似有越哭越凶之势。
炳哥儿茫然地看着突然哭起来的娘亲,煜哥儿放下筷子,离席绕到母亲身边,双手扶着母亲的肩膀,担心地问:“娘,您怎么了?”
云珠摇摇头,强忍泪意,看向熙宁帝。
熙宁帝正色道:“舅母有何委屈,不妨说出来,朕定会替舅母做主。”
云珠颔首,低声叫长子留在这边照顾弟弟,她则绕到正对熙宁帝与皇后的空地,跪了下去,默默垂泪道:“臣妇没有委屈,只有惶恐不安。”
熙宁帝:“舅母惶恐何事?”
云珠看向惠妃,苦涩问:“不知娘娘可否听说过燕国的乐毅将军?”
惠妃:“……”
她的父亲只是地方的一个千户,家里兄弟都习武,藏书不多,惠妃对读书也没有多深的兴趣,学完普通闺秀该学的便很少碰书了,更何况那些枯燥无趣的史书。
云珠再转向熙宁帝:“皇上可能已经猜到臣妇所忧了,还请皇上容臣妇向惠妃娘娘解释清楚。”
熙宁帝叹息一声,道:“有劳舅母了。”
云珠便对着惠妃道:“当年燕国派乐毅将军攻打齐国,只剩莒与即墨这两座城邑久攻不下,这时,齐国驻守即墨的将军田单得知燕王与乐毅有隙,便造谣说乐毅野心勃勃要在齐国称王,因此故意拖延攻城时间。燕王信了这谣言,派遣骑劫代替乐毅为将。乐毅心知燕王要加害他,无奈投降赵国,齐国趁机大败骑劫,一鼓作气收复了所有被燕国攻占的失地。”
惠妃:“……”
别说了,她明白了!
云珠解释了前因后果,眼泪再度决堤,对熙宁帝哭诉道:“皇上,胡人铁骑屡屡被我朝将士所挫,败局已定,近日京城突然出现挑拨国舅与您的谣言,此时的国舅与当年的乐毅何其相像,故而臣妇惶恐,怕您……”
她说不下去了。
煜哥儿听懂了,此时也急忙跪到母亲身边,朝熙宁帝叩首道:“皇上明鉴,父亲一直教导我要忠君报国,绝不会做出叛君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