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傻孩子。”佑安帝被他笑得心头一暖,想着这孩子到底是自小养在宫外的,不知道宫里的尔虞我诈,连笑起来都是一脸天真。
从前他对这个太子也掂量过不少,江南赈灾那次更是存着试探的心思,一路艰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可到最后,病弱的太子也是咬牙将差使办下来了,还连带着揪出了一串的蛀虫。
佑安帝本以为,太子会趁机上奏,将自己的人安排下去,可没想到,太子什么动作也没有。
这倒是叫他有些看不下去了,朝堂势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太子这样天真又孤勇,但朝野上下,也不是凭着一颗热血就够了的。
许多事,他还是得帮一把啊。
“朕瞧见你府上贴出来的告示了。”
佑安帝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又往前走了几步,再开口时,语气中的关切又浓了几分:“养好身子是最要紧的,只要能医好你的身子骨,你府上的大夫,朕重重赏他。”
慕容玄那张昳丽无双的脸上,孺慕之情表现得恰到好处:“父皇,如今政事繁忙,父皇还对儿臣之事如此关心,儿臣实在是惶恐。”
佑安帝就笑了一声:“你是太子,太子乃是国之根本,不也是国事政事?玄儿啊,这东宫太子也不是好做的,你还是要多花些心思才是!譬如那宋相,你无事时,也多去府上拜访拜访。”
“谢父皇教导。”慕容玄十分恭敬地应下,眨了眨眼,才道:“待过年时,儿臣定然向宋丞相府上送一份厚礼。”
这下是轮到佑安帝愣了,太子怎么连这话都听不明白啊!
他等着慕容玄,慕容玄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最后佑安帝颇为无奈地笑了几声:“你这孩子,到底是不长心眼,父皇的意思,是叫你去......唉,罢了!总归朕还有些力气,便多替你操些心吧。”
“儿臣谢父皇体恤。”慕容玄眨眨眼,示弱示的游刃有余。
“还有件事。”
佑安帝瞧见不远处的宫门,步子放得更慢了,总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该对这个没心眼的儿子多谢关心:
“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的三个皇兄都已经成了亲,府上不说妻妾成群,也总归是有人伺候着开枝散叶的。你也该选妃了。那姜家和秦家的女孩......”
慕容玄听到这,开口打断道:“父皇,此事不急。”
他知道祖宗遗训,凡是坐上皇位的慕容氏子孙,都要迎娶姜家或秦家的女子为中宫皇后。
但他不想娶别人,他只想娶沈惜月。
佑安帝却会错了意,以为他不想娶亲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古怪又隐晦地看了他一眼,道:“若是实在体弱,叫大夫好好开个方子调养着,总归是要绵延后嗣的。”
慕容玄:“......”
他心中恼怒,面上的温和差点装不下去。
虽说对佑安帝这个父亲没有什么期待,但猛然听到他对自己说这些亲近到有些没边界的话,还是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好在这段路没几步也走到了头。
慕容玄拱手行礼:“父皇留步,儿臣这便出宫回府了。”因为马上就不必再面对这个父皇,他连说话时,脸上的神情都真挚了几分。
佑安帝唔了一声,想说叫他搬回宫来住进东宫去,想到方才在后宫看到的那一滩乱子,到底没有开口。
慕容玄转身上了马车,直到车帘放下去的那一刻,他隐约听到佑安帝正吩咐着石公公:“摆驾翊坤宫,朕去哄哄贵妃。”
慕容玄脸上那温和的面具瞬间破碎,气怒到一拳砸向车厢。
他觉得恶心。
在他眼中,这位父皇真是虚伪的恶心。
譬如,方才明明提到了秦皇后尚住在宫外的事情,可佑安帝却没有一丝一毫要将她迎回来的意思,而是始终要纵着齐贵妃。
茂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去郡主府还是回太子府?”
良久,车厢里想起一道失意又低沉的声音:“回太子府,孤不想吓着她。”
第95章
慕容玄回到太子府后,府上厨房匆忙备了晚膳,看见那碗腊八粥,他才想起来,今日是腊八。
香甜软烂的粥喝在嘴里,他只觉得发苦到喝不下去,低叹一声:“往年在行宫中,总有孤陪着母后,今年大雪纷飞,只剩母后一人孤寂。”
茂平忙道:“秦国公府已经派人来过了,说是秦国公去看了娘娘,娘娘一切安好,娘娘也带话,叫殿下您万事小心隐忍,一切谨慎保重。”
慕容玄闻言,眼中像是藏着一团即将迸发的火,讥讽般地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小心隐忍,谨慎保重。”
去岁回京以后,朝堂文武百官处处以曜王为尊,叫他处处受制于人,他已经忍了够久了。
若他保重自己的代价,是心爱之人不能娶,是生身母亲再不能相见,他苟活一世又有何用呢?
“去跟舅舅说,叫他替孤去户部尚书府上放把火。”慕容玄开了口:“就说,孤忍不了。”
茂平也不敢说什么,领了吩咐就出府去秦国公府,到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外戚,秦家自然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慕容玄无意识地喝了几杯酒,只觉得微微有些头懵。起身在府里走了走,不知不觉的竟又走到了上回沈惜月暂住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的浴桶早就收起,沐浴的美人也早就不在这里了,可不知怎的,他仿佛还能闻见她身上的馨香。
慕容玄朝着那整理干净的床榻就扑了过去,深吸一口气,都是她的味道。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真傻,明明这个时候就是需要她,为何还要为难自己?
......
华阳郡主府。
正院里,沈惜月正拥着被子,就着烛火在看兵书。
“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