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眉心隐隐透出阴戾之气:“所以,是青阙宗的人干的。”

蔡昭看着在光线中舞动的细尘,缓缓道:“你还记得戴风驰那蠢材今晨说的话么?他说,我爹被伙计撞破了机密,为了灭口,从门口一路杀了出去。”

“其实他说对了一半。的确是从天字一号房门口一路杀出去的,不是我爹,是真凶。”

“昨日我们离开后不久,天就黑了。我爹曾告诉我,他看出掌柜年轻时受过厉害的内伤,是以特别畏寒,每夜必烧火取暖。昨夜,我想他也照例,早早烧起了火盆。”

“大约午夜时分,掌柜看笸箩中只剩两块小木炭了,估摸时辰差不多了,就打算回房睡觉。这时,忽然来了客人来人是宗门中人,掌柜是认识的,只好强打精神招待他们。那人……”蔡瑶摇摇头,“不对,是那些人。他肯定有帮手。”

“那人将手下留在大堂,自己上二楼去见我爹了因为怕叫我爹生疑,是以他不能提前杀掉掌柜与伙计。”

“那人在房中偷袭我爹时弄出了响动,一名伙计跑上楼去看,那人的手下追上去制住了他。这时,那人推门出来,就在房门口,面对面掏出了伙计的心!”

常宁恍然:“所以尸首上的伤口都是微微倾斜的。”

“对。”蔡昭道,“‘拈花摘叶’厉害就厉害在,哪怕激烈打斗中也能准确摘人心肝。可若是伙计与掌柜被人制住了手脚,那么只要手上功夫够辣,就可以破胸挖心。陈师伯的大悲手,欧阳师伯的金刚指,都可以办到。”

“掌柜当年是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命的,他一见二楼的伙计被杀,立刻明白自己也逃不了了。于是趁那些人不备,先将‘月字三号房’的竹牌摘下丢入火盆中,随后在打斗中将柜台,笔墨,账册,还有墙上的竹牌全部弄乱打落……”

“他们杀了伙计,杀了闻讯赶来的厨子,最后制住了掌柜,一样打断四肢后正面掏心也可以反过来。掌柜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地上划了短短一竖。那些人不解其意,还以为是掌柜临死前疼痛难忍,胡乱划的,是以并未注意。”

“我说完了。”

蔡昭缓缓起身,目光淡然却坚定,“所以,我不会离开九蠡山。你无需相劝,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当然可以一路逃回落英谷,然后四方求告呼救,安安全全的等待消息。

但是不行。

蔡平殊十五岁时,已经名动天下。

她十五岁时,只想保护家人。

今日之前,她人生所有的决定都是父母与姑姑替她下的。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独自选了一条路。

“姑姑会赞成我的。”她仰起稚嫩的脸庞,仿佛望天,“姑姑会在天上保佑我的。”

作者有话说:

看评论区的读者脑洞都开飞出银河系了,我来声明几点:

1、我反对近亲结婚,大家明白吗。

2、第十三章的是聂喆,我一开始给这个人取名聂均,后来想想不够吉利,于是改叫聂喆,多吉利啊。

3、别在乱想蔡平殊与聂恒城之间有故事了,他俩差着辈呢!聂恒城和尹岱是同龄人,靴靴!

第36章

次日清晨, 清静斋,书房。

蔡昭正在奋笔疾书,字写的细小若蚊足,密密麻麻布满了小小的纸卷。

常宁在旁磨墨, 磨了一圈又一圈。

“……你不是说不愿四方求告呼救坐等消息么。”他忍不住道。

“第一, 我没有四方求告, 我只求告了三处,周伯父, 法空上人,还有静远师太。”蔡昭笔下不停。

“第二, 我没有坐等消息。我得让外头人知道我的处境爹不见了,生死未卜,娘在远方,来了也没用,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 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宗门之故。”

砚池有些干涸, 常宁用鎏金小勺又加了些清水, 继续研磨,“你觉得这三人见到信函后, 会立刻前来相救么?”

“来是会来的, 但不是立刻。”蔡昭写的手指发麻, 放下笔甩甩手,“我这儿好歹有师父在, 他们自己跟前的麻烦也不少。尤其是周伯父,不但自己和家里人身受重伤, 还有一堆死伤要抚恤。唉, 还是姑姑说的对, 求人不如求己。”

常宁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心里在怀疑谁?”

蔡昭继续提笔:“既然是青阙宗里我爹认识的人下的手,师父,大师兄,李师伯,雷师伯,甚至樊师兄,都有可能。可我不明白的是……”

她蹙起精致的眉头,满是不解,“抓我爹究竟为的是什么?六派中落英谷居末,武林中蔡家也不算什么,哪怕魔教那个代教主要立威,也轮不到我爹啊。”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她写完最后一张纸卷,将它塞入信鸽脚边的小竹筒中,然后交给芙蓉放出去,同时又装模作样从翡翠手中接过另一只信鸽,取出‘密函’。

屋外日正当空,蔡昭手持‘密函’而去,出门前回头道:“这趟常世兄就别去了,我怕已经有人疑心你了。”

常宁淡淡道:“我不放心你,他们要疑心就疑心好了,真闹翻了我们溜之大吉就是。”

蔡昭无奈,只好让他跟着。

依眼下的情形,正常的做法是暗中窥测,静待隐藏于青阙宗内的真凶再次动手他们费这么大的心血布局,肯定不止是擒拿一个蔡平春就完了。

不过蔡昭是决然不肯等的笑话,那可是她亲爹,亲的!

敌不动,那就她先动。

暮微宫正后方院落中,戚云柯的屋内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药汤味,这种苦涩浑浊的气味让蔡昭莫名不适,仿佛无意中碰上天敌的幼兽,即便不认识也会本能的竖起全身毛刺。

曾大楼与樊兴家分立于病榻左右,还有内门外门的几位管事正在报账。

当戚云柯听清蔡昭的禀报,震惊难言:“昭昭你说什么?!有人见到昨夜杀害客栈掌柜与伙计的凶手了?”

曾大楼啪嗒掉落了手中之笔,樊兴家震惊的几乎跳起来,几位管事也险些呆掉了下巴。

蔡昭‘一脸欣喜’:“是呀,我刚才收到密函,昨夜有人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