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1 / 1)

灿珠心里忽然生出一中心灰意冷来。一段感情里, 总若是一方拼命坚守,另一方隐忍躲避,是人都会慢慢疲惫。

灿珠忽然就笑了。她问:“你什么时候去再动刀子?我放心不下,总要等你动了刀子之后,确定你还活着, 我再走。”

“走?”王来声音发涩。

“皇后娘娘为人仁和, 我只与她是我自己一时糊涂和侍卫有了孩子,求她给她几个月的假。她会准许我出宫的。”

好半晌,王来再低声问一句:“然后呢?”

灿珠将王来推开,她说:“我出来好久, 得回去了。虽然娘娘和善,可我不能总这么旷差。”

灿珠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推门出去,快步往外走。

刚去做了检查回来的两个小太监迎面看见她,笑嘻嘻地打招呼:“小嫂子过来啦。”

若是往日, 灿珠定然笑盈盈地与他们说话,此时却什么都没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快步往外走。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冲房里的王来大声嚷嚷:“怎么把小嫂子惹生气啦?”

王来好像没听见一样。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只当小两口吵架拌嘴,也不再多嘴,各忙各的去了。

王来默默望着灿珠快走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拐过了院门看不见了。他才将房门关上,转身回到床边,捡起灿珠落在枕旁的手串,然后在灿珠刚刚坐在的地方坐下。

屋子里飘着鸡汤的浓香,那份王来起手熬了许久的鸡汤,灿珠到底是一口都没有喝。王来不觉得熬了这么久浪费东西,只是担心灿珠身体营养不够。她总是这样,若是心情不好,就不想吃东西。

许久之后,王来长叹了一声。他弯下腰,双手交叠贴着自己的额头,痛苦地闭上眼睛。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日这个样子?

那段时日,他有心结束和灿珠的关系。反正她在皇后身边做事,再不会轻易被人欺负。正好那阵子,他有心不再在掌印身边照顾起居,想要到外面闯一闯,开始领东厂派出的差事。他出宫去为掌印办差,最后追杀一个叫陈依依的姑娘时,中了箭伤。彼时,他是泄气的。觉得自己当真是没有用的废物。

可他不服气。

他不愿意再做一个端茶倒水递帕子的内宦。箭伤很重,他只能抹了一层又一层的止血药,再用纱布一层又一层紧紧地缠住,一刻也不敢耽误,回到掌印面前领罪。

是他没有办好差事,什么样的责罚,他都认。

可心里的沮丧和失败感也是真实存在的。他颓然从楼上走下来,正好遇见陪皇后娘娘过来的灿珠。

他分明已经下定决定,断掉和灿珠的关系。

可是那一刻,他喊住了她。

“灿珠。”

轻轻的一声,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意外。

他望着灿珠,从她的眼睛里也看见了惊讶。她还在生气呢,低低地轻哼了一声,责怪她:“叫姐姐做什么?”

王来忽然就走过来,将灿珠抱在怀里,紧紧地箍着她。

“你怎么了?”灿珠惊讶地问他。语气里满满都是紧张,好似两个人这段时间的冷战都不存在了。

王来咽下一声哽咽,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他怕自己再停留下来,会失态地红了眼角,也怕胸口的箭伤让他支撑不下去,在她面前昏过去。

已经那样低贱了,怎么还敢在她面前连站立都不能。

当日他去东厂领了罚。伏鸦阴阳怪气地嘲讽他几句,下手的时候到底念在他是掌印的干儿子,只是剁了他三根手指。

除夕夜,他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养伤。

小太监送了饭过来,可是他根本连下床都不想。就连喘息都会扯动胸口上的箭伤。

灿珠忽然过来。

他看她一眼,想将她赶走,想着除夕夜,她也没有家人,到底是什么都没说。灿珠坐在床边,一边嘴里不闲着许许多多地骂他不知道保护好自己,一边喂他喝水、吃饭。

王来不吭声,听着她的责骂,一口一口吃她送过来的东西。王来向来喜欢灿珠的声音,她声音并非软糯甜音,而是脆生生的调子,而且说话的语速特别快。

王来觉得,她骂人真好看。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后来她解开他披在身上的衣服,将被血污染透的纱布一层层揭开,给他上药。

到这里,也很正常。

再后来,外面爆竹烟花声不断。灿珠打着哈欠躺在他身边睡着了。可她睡了没多久,就开始吭吭唧唧地喊难受。

王来看着灿珠泛红的脸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个阉人罢了。

她哭着蹭过来拥抱他亲吻他,他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这不是灿珠第一次来亲吻他,以前他大多时候都会避开,这一次她这个样子,他怎么避开?他忍着眼底的湿意,回应她。甚至准许她来解他的衣服。

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能好受一些,我怎么都可以。

直到现在,王来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都软绵绵的玩意儿那一日会有了反应。他更不明白,被割空的子孙袋为什么会让灿珠有了身孕。

复阳。

这词儿,在宫里做事的小太监都不陌生。平日里大家私下里玩笑,偶尔会说到“假使有朝一日复阳……”,分明是极其少见的情况,王来没有想到有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王来缓慢地躺下来,目光虚空地望着屋顶。他将那串灿珠忘记带走的手串放在胸口,压在心脏的位置。

时间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