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盛杰点头,沉吟片刻开口,“我知道,投机倒把罪一直没取消,只是政策放宽了嘛,不过要是大家都害怕这害怕那,一辈子都挣不了钱。”

他不是个束手束脚的人,没理由开始做生意了还担惊受怕。

“要是有一天,比如说明年,后年,突然又抓投机倒把,你怎么办?”

“是不是那天听到我们说的被吓到了?”许盛杰和吴二确实是饭桌上提过一嘴,他们有些门路,上头风声频传,似乎要再抓投机倒把。

不过这种消息每个月都传,一会儿说要彻底放开了,一会儿说要严抓,不少人被反复拉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不用太担心,我们不会有事儿。”

梁宝珍看他这个无所谓的态度当下就急了,面上浮现急色,“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现在钱是好挣,可是政策就是说变就变的,你现在不当回事,要是真被抓去蹲大牢了,还指望快七十的奶奶给你送饭去?还是三岁的珊珊给你送饭去?”

许盛杰听到媳妇儿发散到天边的话,唇边隐有笑意,“怎么,你不给我送饭?”

梁宝珍受不了他这会儿不认真的模样,赌气道,“我才不给你送!你要真出事儿了,我就带着奶奶珊珊小伟小雅另过!你自己蹲大牢去。”

许盛杰一听,更乐了,一手揽着媳妇儿,不明白她怎么就生气了,“好狠心的小媳妇儿啊!”

“那不是你活该嘛?都让你注意了。”

“好好好!”许盛杰举起双手投降,“我肯定好好去打听打听行不?为了我的小媳妇儿,我肯定不能被抓,不能去蹲大牢。”

“还有吴二哥那边,你不觉得他现在生意做得太大吗?”梁宝珍想起书里写的,抓起来的多是些赫赫有名的人物,“生意做得越大,越是靶子。”

许盛杰现在认真起来,一手抚着宝珍的手臂,也认同她的话,“是,最近发展得太顺了,前天吴二哥还跟我说,觉得自己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容易,太容易了!”

梁宝珍在许盛杰耳边又念叨了好几天,许盛杰慢慢起了些警觉心,外头确实有些风言风语,媳妇儿又担心自己,他再如何也得为自己以及合伙的秦淮、洪三儿考虑。

一星期后,他带着洪三儿托人和市经济发展规划局副科长见面吃了个饭。

一顿饭下来,许盛杰后背发凉。

这天,似乎真要变了!

他第一次一个月去了两趟粤市,和规划局副科长见面当天半夜就找出最近三个月的报纸仔细钻研,自打做生意以来,他看报纸也全凭有没有空闲,就是看看也属于囫囵看个大概。

这回在服装店里连夜翻看最近三个月的报纸,拿只笔写写画画,他终于发现些问题,从报纸上的内容来看,政策真的在一点点收紧,只是轻易很难看出来,得比较着看。

再结合规划局副科长的话,许盛杰第二天凌晨便买了张硬座票去粤市。

梁宝珍不记得书中写的是明年什么开始严抓投机倒把,时间模糊,她只能抱着珊珊等许盛杰回来。

期间她去了趟和大姐合作的小卖部,只让大姐可以歇歇。

梁宝英挺惊讶,自家生意不错,她干得正起劲儿呢,“宝珍,是怎么了?我们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关门啊?”

梁宝珍自然没法把书里内容往外说,说了也没人会信,只能找个含糊说辞。

“最近我们看报纸,总觉得上面风向不太对,姐,你还记得以前严抓投机倒把吧?”

梁宝英当然记得,以前谁敢做生意啊。

“我们现在也赚了不少钱,你现在歇一歇正好当放个假,”要是后面没问题,还能再干。

梁宝英不太懂那些,她也看不了报纸,不过既然妹子都这么说了,她只能信她。

虽然关店让她很不舍。

梁宝珍把自己这边的事情解决了,许盛杰也回来了。

许盛杰回来的时候,京市的雪逐渐大了,披着满身风雪回家的许盛杰先灌了一盅热水,这才和宝珍去卧室说话。

“应该真要变了。”他只说了这一句话,梁宝珍就安心。

总归会想办法。

“我们店先关了,这几个月都不营业,吴二哥那边也要先撤。”

具体的情况梁宝珍不知道,不过许盛杰让她别担心。

“你那边的店应该问题不大。”许盛杰知道枪打出头鸟,对于一些散户,应该不太会追究。

“我已经关了。”梁宝珍可不会拿自己和大姐去赌,万一出了事儿就麻烦。

许盛杰没多说,关了也行。

“后面几个月就歇歇,正好忙了一年也累人。”

家里存折上已经有了五万块,比大多数人都富裕,足够他们休息了。

周云和小伟小雅对于二人关店没什么想法,他们按部就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开店也好关店也好,都行。

......

开年后,上头一纸文件,真要严查严抓投机倒把,一石激起千层浪。

过去一年多时间里赚得盆满钵满的个体户开始被关注被调查。

不过一些散户问题不大,被带去说说话教育教育就放了,杀鸡儆猴自然是要抓大的。

全国陆续有各类大人物被抓,以投机倒把罪判刑。

许盛杰他们反应快,当时顶着压力和嘲讽歇了业,现在才得以自保。

不过,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街市瞬间又安静不少,个体户们人人自危,街上一时无人摆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