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脚步一顿。他在李满面前总是不自觉地摆出一副家长的谱,他管着李满的生活、学习,以至于想要开玩笑般地说两句松快话都别扭。
“他让我们帮他给外婆问好。”
“现在去看外婆吗?”李满一下子高兴起来,他举起江岸给他的盒子,“正好岸哥给了好多新鲜的菜……都挺贵的,外婆肯定没吃过!”
沈淮序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外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不是当年车祸的赔偿金赔光了老底,要不然也不会临到老了去住养老院,甚至还把沈淮序还给了沈家。
这样想着,紫光闪过,轰隆一声响,拂在脸上的夜风瞬间大了起来。凉飕飕的,又要下雨了。
晚夏总是这样,上一秒还是晴天,下一秒绵绵细雨就下个没完没了。沈淮序很讨厌下雨,无论是沾湿的衣服还是崩到腿上的泥都让他很烦躁。
但莫名其妙的,就在今夜,他很想像歌里写的那样,扔掉雨伞,赤身走进雨里。
“哥,要下雨了,我们先躲躲吧。”
沈淮序回过神,点了点头,俩人走进路边的一家奶茶店,点了杯奶茶坐在屋檐下。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雨并不能成为他们的阻碍,只会不断加快人们的脚步。
沈淮序又想到乔澜,他现在在干什么?片刻他拿出手机,刚想点开微信,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又是康平疗养院打来的。
不好的预感笼罩住沈淮序,他点下接听键。
“沈先生!您外婆忽然晕倒,我们已经打了120!您快来看看吧!”
果然应验了。沈淮序大脑一片空白,他想问乔澜,你看到了吧,我就是个坏命,克走了父母,克走了小姨,现在连外婆都要被我克走了。
“……哪家医院?”
“二院,淮海路上的二院!120来了,秦女士已经休克,您直接到急诊来!”
电话怎么挂断的沈淮序都不知道,他浑浑噩噩地站起来碰倒了手边的奶茶,他看到李满表情惊恐地来扶他,喃喃说:“没事的,没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李满,还是安慰自己。
“哥……”
“打车,去医院。”沈淮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李满的主心骨,如果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李满只会更害怕。
“哥,雨越来越大了,”李满紧紧攥着手机,“没有空出租车,网约车排队要到一小时后了,怎么办?”
沈淮序握住他发抖的手腕,把目光投向地铁站方向:“跑吧。”
话音刚落,他率先冲进雨幕。噼哩啪啦的雨水砸在他身上,把沈淮序砸地无比清醒。
外婆下午摔倒就应该立刻去医院的,及时做检查说不定可以避免今晚这一遭。老人年龄大了,摔一下就是伤筋动骨的大事,偏偏他听信了外婆的话,没有重视。
沈淮序转念想,就是怪我。其实他不是没有重视,他只是抱有侥幸心理,不想从乔澜的生日宴会上离开,只能自我安慰外婆没事。结果生活又一次教他做人。
跑进地铁站,两个人身上全都湿完了,沈淮序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被地铁里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无端感到一股冷意。
到了这一刻,他脑袋里竟然只有一个念头,秋天真的要来了。
外婆被确诊脑出血,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紧急被送进手术室了。
后半夜,沈淮序和李满坐在ICU外面,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掉了江岸的饭盒。他身上的衣服被体温捂干,整个人有些不舒服。
“哥,马上开学了。”
“嗯,”沈淮序没动,“你还是申请住校,我找个护工,白天看外婆,我下课就来。”
“不动沈家的卡,你还有钱?”
“有。”
“哥,要不我……”
“想都不要想,”沈淮序打断他,“最后一年,马上考高中了,你给我老实点。”
“哥!”李满有些着急,“你不是和乔澜哥说好了,一起考竞赛班吗?你之前也说过,竞赛班强度很大,十点多才能放学,再赶来医院,你晚上还有时间睡觉吗?”
沈淮序避重就轻:“乔澜……就是玩闹,他没想一定考上。”
“但是你呢,你一定要考上,”李满说,“哥,我不想再在沈家了。”
沈淮序没说话,他只是长久地盯着“ICU重症监护室”几个字,点点头:“你说得对。”
李满的手机震了两声,夜里两点半,他收到江岸的消息。
赛罗大王:你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沈淮序的手还没完全放开自己,就听到江岸的声音。
他反应两秒,冷汗就下来了,猛地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张开五指挡住自己。下一秒就感觉棉质的布料搭在他腿上,正巧把他的手也盖住了。
环视屋内,只有乔澜一个人,正坐在他旁边打电话,手里把玩着那根束缚带,背影看起来很严肃。
“……别问了,他还没醒。你要是想知道,就过来自己问他。”
电话里是江岸还是咋咋呼呼的:“他要是会告诉我,我还能两年都不知道?”
“那你尊重他吧。”
“哎呦草,我跟你们两口子真的没话说了,”江岸好像无奈了,“行,我尊重他,那你是不是也要尊重下我?”
乔澜坐着没动,但手无意识地伸到沈淮序残肢上,摸了摸前面的软肉,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你在程戈老家?”
“可不嘛,他那个姑姑嚎地我头疼。说一句话先起势……不过沈望道没少给钱,连他姑姑都换房子了。”
“除了这些,就没点有用信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