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人像上个世纪的人,对待任何事都固执到有些死板的程。他认真复健的时候,赶着乔澜出去,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样子丑陋不堪,而是既然要一起努力,乔澜就不应该在他这里消磨时间,而是要去做自己的事。
乔澜对此苦不堪言,不放心又不敢说,只能借着跟唐师傅学习的借口留在康复室里,就这样也要被两个人同时盯着自己有没有开小差。
不过这也不怪沈淮序小题大做,乔澜始终太明显了,只要他脱下裤子,露出残肢,乔澜看他的眼神都会逐渐变得赤裸裸。
乔澜解释的时候发誓自己绝对、绝对没有恋残癖,但是沈淮序的汗顺着他的肌肤流进裤子后消失真的很惹人遐想。再加上这段时间沈淮序虽然被他喂胖了一点,但整体还是瘦得吓人,看起来一推就倒,偏偏他还很有劲儿,箍着乔澜的手不放,根本就挣不开。
乔澜看着前面正在艰难维持平衡的沈淮序,在心底叹了口气,好吧,只能看不能吃,真是辛苦自己了。
“好了,休息一下吧,”唐师傅也累得不轻,拿起手帕抹了抹头上的汗,“你们家暖气开小点嘛!今天就先这样,进步是有的,你自己能感觉到吧?”
沈淮序点头:“好像有。”
“别好像!对自己有信心。晚上继续泡热水澡,这个不能马虎,小乔知道的哇?”
乔澜猛地回过神,他坐在平衡木的最右面,而沈淮序和唐师傅正站在最左边说话,距离不近。看他恍惚的神情,唐师傅哼了声,又交代沈淮序几句,很快收拾东西走了。
沈淮序靠在平衡木上,一只手臂搭在上面,汗津津的脸转向乔澜。
乔澜倏忽觉得,忽略他的腿,简直幻视上学时篮球队的那些人进了球之后第一眼看向喜欢的人。
沈淮序身上死气沉沉的东西消失了,虽然还不至于完全变回从前的样子,但那种被阳光晒过的小狗毛气质若隐若现,像太阳花般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
沈淮序冲他喊:“我能不能自己走一次试试?”
“走哪里?”
沈淮序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乔澜:“结婚的时候我想走向你,能不能先提前练练?”
乔澜刚刚抬起来的膝盖又蓦地坐了回去。他环视四周,看似为难地皱起脸,沈淮序刚想说过段时间再练也行,就听他说:“少了个证婚人啊。”
正巧这时,平安从没关严的门缝里钻进来。拉布拉多别名拉不拉猪,顾名思义,吃得多拉得多长得快,但乔澜没想到能长这么快,这小家伙简直是一天一个样,长得圆头圆脑的,摸起来特别可爱,撞人的时候也是非同寻常的疼。
它冲到乔澜手边,前爪一下子扒住椅子边缘,就要舔乔澜的脸。被乔澜薅住后脖颈,指着旁边:“坐,坐!”
平安吐着舌头坐下,乔澜冲着沈淮序招手:“证婚人有了,你试试吧,不行别勉强哈!”
沈淮序:“……”
虽说他有一条腿完全没事,但躺的时间太久,肌肉萎缩厉害,再加上平衡性实在太差,蹦着走也很难,所以他向前移动基本只能依靠手臂力量,挪到平衡木中间,他的手臂已经开始微微发抖,身上更是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乔澜不放心地站起来:“算了算了,太着急了,一点点来嘛……”
“没事,”沈淮序抬眼,不容拒绝地说,“你坐下。”等着我。
等他来到乔澜面前,仅有一步之遥,他慢慢松开扶手,身体前倾,看起来已经累脱力了,但仍然坚持着轻轻跪到地上,在乔澜的角度,这是一个堪称虔诚的姿势,沈淮序上半身扑进他怀里,残肢戳在地上,小声说:“我走向你了,别不要我。”
第64章 在撒娇吗?
乔澜的眸子闪了闪, 看向沈淮序的眼睛。他的瞳孔在汗湿的头发下闪出黑白分明的颜色,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略略俯身,吻了一下沈淮序的唇角。
一触即分。即使沈淮序再努力想要支撑住, 但他实在力竭了,只能苦笑着摔到地上,他的脸和地板碰撞发出“砰”的声响, 把乔澜吓得跳起来, 连声问:“摔到哪里了?我看看,不要挡!”
沈淮序捂着眼角,翻身平躺在地上, 直直地看向乔澜, 倏忽笑了起来,越笑越大, 笑到最后他整个人都开始发颤。
乔澜还要掰他的手:“笑什么啊?给我看看, 有没有事。”
沈淮序瓮声说:“没事,”他顺着乔澜的力道松开手, 任由乔澜掰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半晌, 确认只是红了点才放开, “乔澜。”
“嗯?”
“乔乔。”
乔澜动作一顿,想起沈淮序的幻觉, 心下发紧。但他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咄咄逼人,只能淡声问:“喊谁?”
“我没发病,”沈淮序攥着他的手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我分得清你是谁。”
乔澜顺势也躺在他旁边,皱着脸叹气:“行吧……我都PTSD了。”
沈淮序又开始笑, 像是要把这一年的笑券都用完。他勾着乔澜的手指,两个人也不牵好, 你勾我一下,我挠你一下,乔澜忍不住想,这是在调情吗?
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好在地暖开得够大,完全不冷,期间平安还踏着厚爪子想挤到中间,被乔澜拍着屁股打跑了。
沈淮序问:“今天几号?”
“26号了,”乔澜扭头望着他,“圣诞节刚刚过去嘛。”
“要到新的一年了。”
乔澜眨眨眼,看着沈淮序的侧脸,瘦削的下巴显出锋利的弧度,他今天胡茬没有刮干净,下巴上还残存着青色的痕迹,让乔澜很想动手摸一摸,这感觉就像曾经丢失的珍宝,辗转反侧重新回到他手里,怕抓不住,又怕抓得太牢。
注意到他的视线,沈淮序往身侧靠了靠,离他更近,小声说:“不好的都能留在旧年吗?”
“可以,”乔澜笃定地说,“前几天接连下的雪,已经把虫害、瘟疫、晦气和不顺,全部杀死了。”
“那我们呢?”
乔澜的目光投向窗户,今天也是个好天气,玻璃窗上散射着耀眼的光,他没有回答沈淮序的问题,转而说:“我只知道,这个城市的春天格外漫长和美好。”
江岸进来的时候乔澜都快睡着了。和门轴吱呀的声响一同响起来的,还有江岸迟疑的声音:“需要回避吗?”
乔澜没睁眼,拖长声音:“需要”
即便如此,他还是听到江岸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沈淮序也动了动,握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似乎坐了起来。
“祖宗,”江岸过来扒拉乔澜的眼皮,“就算是棺材板板也等会躺吧,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