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响声, 小郎急忙从房内而?出,只见江多鹤姿态不雅地趴在地上,他赶忙上前将?其扶起来。
小郎看着地上的点点血迹,身形微凝,沉默不语地拿出一帕子给江多鹤擦拭鼻血,又用一种“你完了”的眼神看向贺问?寻。
“你完了……”江多鹤的酒意被这一摔激得干净,手指着贺问?寻,“我这会彻底记起来了, 是你!上次让你从墓室里带的《仕男图》可找到了?没找到就走开?,我不会让你进这楼外楼半步,凤缨这崽子真是交友不慎, 玉玦随随便?便?给人?。”
贺问?寻对江多鹤的一番话不为所动,“江楼主, 晚辈虽未携画前来,但有一内幕消息,我相信你一定感兴趣,特地前来相告。”
“还有我楼外楼不知道的消息?你走开?。”江多鹤伸手一推贺问?寻,发现纹丝不动,一丝尴尬浮现脸上。她又伸手推了一下,贺问?寻巍然不动,瞪了一眼贺问?寻,嘟囔一句:“怎么跟个石头似的。”
贺问?寻将?江多鹤的手移开?,道:“晚辈这有一消息,是关于温前辈,不知楼主可否让我进去,让我们详谈一番?”
温前辈?
江多鹤眼睛一眯,狐疑地看多几眼贺问?寻。她把?身子板正,对着小郎吩咐:“你把?我房里的灯都点上,再端来一份醒酒汤来。”
她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醉鬼样,特意道:“你知道要是向楼外楼递假消息是什么后果?吧。就算你和凤缨相识一场,我也是会公事公办。进来说话。”
“绝无虚言。”
屋内的摆置就像贺问?寻上次来的那样,地上依旧是杂乱地堆放各类书籍、书册,一旁是几个已开?封的酒壶。
小郎先是将?房内的蜡烛一一点亮,再朝墙上立着的竹筒走去,以手掩盖唇部?,低声朝里说了几句话。
不多时,几个年轻小郎依次进入房内,将?地上的散乱酒壶拿走,又将?一碗醒酒汤放置于书案上。等一切收拾妥当,小郎们皆离去。
江多鹤一仰头,将?醒酒汤一灌而?尽,拿起一烛台,凑上前去照亮贺问?寻的眉眼,“哪个温前辈?莫不是温铁心前辈,此人?早已驾鹤西去,你要是说她的坟在哪里,大可不必。还是你要告诉我温明诲的什么私事?”
“正是和温明诲有关。”
江多鹤毫不在意地低头摆弄书案上的书册,“说吧,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我曾向凤缨借阅过一本由你所编纂的一书,其关于万渊盟,中有一句是‘温明珠自此退隐江湖’一事并非属实。”
江多鹤翻阅书册的手一顿,原本倾斜靠在书案上的身子微微坐正,稍稍来了点兴趣,“接着说。”
贺问?寻语调清寒,掷地有声,“温前辈是被温明诲被迫退隐江湖的。”
这短短的一句话,包含的内容属实过于丰富。
原本还一脸无甚所谓的江多鹤,却是蹭地一下把?手里的书册往地上一甩,“当年万渊盟分崩离析,我早就怀疑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崽.种干的好事了,这件事定然也少不了裴似锦参与一手,这两个人?是一丘之貉。但苦于我一直没任何确切消息……不过,为什么是你来向我传递?”
江多鹤面无表情?,道:“你来找我并不是仅止于此吧?”
贺问?寻道:“今日?前来确实不只是递消息一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需要江楼主的帮助。”
闻言,江多鹤笑?了笑?。她倏地靠近贺问?寻,道:“你说的这消息只是证实了我多年的猜想,并没能够达到让我为你出力的预期。”
烛火晃了晃,贺问?寻的眉眼在此刻愈发的深邃,她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就好像……好像是他一样。
……等等?
在此刻,尘封般的记忆犹如潮水,向江多鹤涌来。
当年她那时才九岁,是被人用一个麻袋直接装着扛在肩上带走的。她武功学得个半吊子,毫无还手之力,只会吱吱呜呜地发出细弱的微声。
等醒来的时候,她被人?反手捆住关在柴房里.此处没有烛灯,一片昏暗,口中还被一团发臭的汗巾塞着。
突然间?,天穹之上划过一道如小白龙般迅猛的闪电,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清脆的雨声。
“砰” 的一声,在她紧张地睁大眼眸紧盯之下,柴房的门被人?猛地拍开?。
她看不清来人?面容,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少年身影,其身量高挑,三千青丝垂于腰间?,血从他手握的剑刃上一滴一滴落下。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血腥之气。
少年靠近,用剑斩断束缚她的绳索,在为她取出嘴里的汗巾时,又数道白?龙般的闪电划过,将?柴房映了个通亮,少年的面容也被照得清晰无比。
他漂亮的眉眼犹如一根纤细却极具穿透力的银针,深深地扎在了她心里。
她努力地咽下一口唾沫:“你是来救我的吗?”
“我是来救你们全部?人?的,从现在起,你安全了,快回家吧。”
江多鹤愣了楞,将?眸光逡巡在贺问?寻的眉眼处。
她又用烛台凑近贺问?寻。上一次她没多注意,这一次多看几眼,倒是有些熟悉感……欸?熟悉感?她是不是酒还没醒?
一口气突然有点顺不过来。
江多鹤一转身,在角落里堆砌的卷轴画册翻来翻去。一展开?,她看一眼画卷上的人?物,再扭头看一眼贺问?寻,觉得有些不确定,多次对照看了之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江多鹤深吸一口气,索性再一次走到贺问?寻身前,拿着画像开?始比对。
贺问?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问?:“前辈好像发现了什么?”
江多鹤“咻”地一下将?画卷收起,道:“别装了。你分明就是有备而?来,吃准了我会帮你。”
她手按在贺问?寻的肩膀处,将?其按在椅子上,她也一并坐下来,“温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事我自然会帮你。”她沉吟片刻,身上此前的那股浪荡之气在此刻消散殆尽,“温明诲此人?表里不一,戕害同?族兄长。念在温前辈的情?分上,我定会帮你除掉她,还有裴似锦,这二人?一个都不能留。”
贺问?寻轻叹道:“然而?,人?若死了,当年的一切就会随之入土,烟消云散。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不只是温明诲的性命,更想要的是她的身败名裂,让她为一己私欲囚禁父亲之事公诸于众,成?为众矢之的。”
她口中的称呼已经从温前辈,默默变成?了父亲。
江多鹤眉峰皱起:“现如今,江湖每月会出一份江湖月报,此报由我楼外楼承办。但纸上的事,倒不如由本人?亲口说出更具说服力,而?我也不能贸然就将?这件事传播出去。”
贺问?寻颔首:“私以为此事不能以温裴二人?的死亡而?告终。”她话锋一转,问?:“不知道温明诲、裴似锦二人?关系如何?”
江多鹤道:“自从万渊盟解散后,虽不知道私底下有无经常通信,但她二人?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你问?这个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