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问寻歪了歪头,把药收回,却是拿出了另一个棕色的药丸,塞入秦无名的嘴中,又将其?哑穴点上?。她道:“你心术不正,为金钱所驱使,适当小惩。此药名为断骨丸,食之会在接下来?的六个时辰承受断骨之痛,你便好好在这里自?我反省。”
此时,唐危月终于匆匆赶来?,一看贺问寻后头的那人倒在地上?,脸红脖子粗,额角青筋暴起,脸上?的五官痛苦地挤作一团,却又是张嘴阿巴阿巴说不出什?么,当即明白贺问寻已经将此人教训过了。
唐危月啧啧两声?,道:“你这么快就把人收拾了,手够快的啊。走吧,我们回去。”
贺问寻颔首。
出来?的时候还在傍晚,回去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两人的衣衫上?都?带了点雾珠。
负责公证的唐氏女郎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时,一脸怒气正要发作,睁眼?看到唐危月在眼?前,火气立马消了下去,换上?一副笑脸,“恭喜贺娘子夺得宝剑,拿下第?一。只是沙船已经于昨日驶离,如?今只有乌篷船可坐。”
相比于沙船,乌篷船就狭小许多?,其?船篷低矮,只能容纳一位乘船之人。
贺问寻将宝剑给她,下眼?帘泛着青色,打了个哈欠:“无妨,那我直接睡在那乌篷船里。今日约莫什?么时辰会出发?”
“约莫申时便会有船娘开船而走。”
唐危月与贺问寻告别分开。贺问寻由人引路,寻得一艘乌篷船,此船还停靠在岸边,由一粗绳拉着。
贺问寻是在船只摇摇晃晃中醒来?的,也不知一觉醒来?睡到了什?么时辰。只听着耳边轰隆的雷声?,和?噼里啪啦的雨声?,心中一紧。她起身掀开船帘,发现?船娘着一身蓑衣,拿着一船桨,在暴风雨中艰难地划动着。
船娘回头对贺问寻道:“娘子莫要出来?,雨太大了。”
小小的乌篷船颤颤巍巍,在这一浪接一浪中似有被吞没的危险。
蓦地,一个雷鸣闪电之下,一个巨浪拍来?,船沉了。
……
轰隆一声?,雷电划破天际,原本灰暗的室内被照得光亮,但又瞬间暗淡下去。
帷幔内,一道人影蓦地坐起。
裴玉清鬓角的碎发皆被冷汗打湿,胸闷得喘不过气,捏着被衾的手指隐隐发白。他双眼?有些空洞地望着昏暗的室内,不知为何,一颗心感觉被揪起。
他在室内走了又走,最终思虑再三,将衣衫穿好,又给自?己套了一身披风,顺着廊下,一路走到顾玲珑的房前。
三声?敲门声?响起。
顾玲珑将门打开,看见形单影只的裴玉清正立在外面,愣怔住了,“裴公子,夜深露重?,何故在此?”瞥了一眼?他已被雨打湿的披风下摆,她道:“外面雨大,裴公子快些进来?。”
裴玉清却是摇摇头,依旧立在门外。风吹了过来?,他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叹了口气:“如?今去小岛比试已有些日子,不知妻主归期在何时?”
第41章 重逢
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在苍穹如雷蛇一般一闪而过, 将裴玉清的?身?后?照亮一瞬后?又暗下去。
顾玲珑见他紧蹙眉间、一脸忧心忡忡,知他担心,安慰道?:“我知道?你和师妹她伉俪情深, 所以忧思重重。但是裴公子,现如今天色这么晚,外面风雨交加,再急也只能在房内等着。你且回房安息, 待我明日探寻一番。”
裴玉清抚着胸口, 道?:“但我不知为何胸闷异常,我心不安,如何能休息?自?从她不在我身?旁, 我食欲不振,时常黯然神伤。”
顾玲珑道?:“我师妹武功那么好,又有一身?医术傍身?, 出不了什么事。”
她略一停顿,反复咀嚼“胸闷”,“食欲不振”二词,心里默算了些日子,当即撸起袖子,建议道?:“你和她成婚已有些日子,现在又不思饮食,依我看, 你这看似忧虑,实则怀孕。来,把手伸出来, 我给你探探,看看是不是喜脉。”
两片绯红飞上裴玉清的?脸, 他眼睫颤动,轻咳几?声以掩饰自?己?的?羞涩,“我不是…我和她之?间…应当是还没?有这么快的?。”
顾玲珑一脸严肃:“为什么没?有,你们两个难道?没?有行过房事吗?不要忌讳忌医,进来,我给你看看。”
裴玉清还是被顾玲珑请了进去,坐在软榻上,右手搭于脉枕。
顾玲珑将一巾帕覆于裴郎手腕上,二指诊脉,其脉象平滑,沉稳有序,并无?滑脉之?象,原来真的?只是思虑过重,不是怀孕。她尴尬地把手收回,眼神闪烁,“啊…这个,你确实不是喜脉,我这就给你熬一碗安神汤,饮用过后?再回屋吧。”
裴玉清将手腕收于袖内,把原本内心的?一点期许压下去,心道?:这个孩子,来不来的?,全在她。都?怪她,既没?有像答应好的?那般早些回来,又害得他魂牵梦萦,坏女人?。
裴郎喝完安神汤之?后?便回到了房内。他脱下外衣,爬上床榻,躺在贺问寻一直睡的?里侧。她睡过的?枕头上似还攀附着她的?气息与味道?。裴玉清将被子蒙过头,昏昏沉沉地再度睡过去。
等到裴玉清再醒来时,天已大亮,日光似流光,从帷幔处看,像是给地板铺上了一层金色锦帛,看样子已是过了午时。
裴玉清将窗打?开,正巧看到顾玲珑与一袭红衫在树下交谈。他立马洗漱穿衣,收拾妥当后?便向?两人?走去。
江凤缨神情很是激动,和顾玲珑急切地交谈着,看到由远及近的?来者?面容,给了顾玲珑一个“你来讲”的?眼神,顿时住了嘴。
顾玲珑看着裴玉清,踌躇莫展,最后?开口道?:“裴公子,师妹她……嗯,事情是这样的?……她回来搭乘的?船只在江上遭遇大风浪,翻船了。”
裴玉清心沉到海底,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顾玲珑,但是眼眶内已有淡淡水意氤氲,带着眼角的?泪痣都?惨然几?分。
江凤缨出来江湖不久,与男子打?交道?甚少,哪里见过裴玉清这种美人?眼眶泛红的?可?怜之?姿,一时有些不忍。想到她和贺问寻的?交情,插嘴道?:“吉人?自?有天相,上回掉悬崖没?事,这回掉海里肯定也是没?事的?。”
想了想,江凤缨又道?:“今早都?能找到翻的?船、船娘,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她了,这是个好事啊。你知道?的?,这人?不见总比见到尸体要好得多,那船娘都?好好的?……哎呦!”
顾玲珑收回掐在江凤缨腰上的?手,警告似地瞥了眼她,道?:“刚刚有人?传话,说师妹是本次大会第一,由唐家?少主作保。你且放宽心,我们这就去寻,一定能找到师妹的?。”
裴玉清觉得有片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在他喉咙处作威作福,胸腔涩然,艰难开口道?:“那便有劳二位了。”
……
吉人?自?有天相的?贺问寻被人?捞起来了。
睁眼便看到的?是陌生的?,用金线绣制的?牡丹花帐顶。
贺问寻眨了眨,残存记忆里的?最后?一刻,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巨浪,在茫茫昏暗之?中,恍若深渊巨口一般将她吞噬掉。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只着一身?单衣,她的?外衣、藏着青鸣纱的?腰带、装着药草的?香囊全都?不见了。
贺问寻蹬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了。扭头一看,隔着帷幔,只看到几?盏跳跃的?烛火。原来此刻是夜间。
帐内的?响动惊到了外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