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在?贺问寻睁开眼醒来的?那一刻,顾玲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成亲了怎么不写?封信告诉我?”
一个,两?个, 三个加大加粗版的?问号从?贺问寻的?脑袋上冒出来。
“……昂?什么成亲?”嘶哑的?声音从?贺问寻嘴里传出。
顾玲珑面色未改,倒了杯茶,将贺问寻扶起, 给她喂水,说道:“……你体内的?这毒不伤脑子?,你可别跟我说,你醒来之后连你的?贴心夫郎都忘得?一干二净。”
贺问寻探究地看向顾玲珑,道:“你我师姐妹这么久未见……”
顾玲珑接话道:“你我这么久未见,你却连娶亲都不曾写?信。”
“什么娶亲……”贺问寻一顿,福至心灵,一抹熟悉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里, 道:“你说的?不会是?裴郎吧?”
“是?啊……你这什么语气,你自己的?夫郎还不确定吗?”顾玲珑停下,若有所思, 喃喃道:“难不成这毒真的?能毒坏脑子??”
她将手贴到贺问寻的?脑门上,道:“也不对啊, 这脑袋瓜也没发热,怎么就不记得?人呢?”
贺问寻将顾玲珑的?手拍开,接着低头又喝了几口水,说道:“师姐,我与他着实不是?妻夫,我和他只是?……”话至嘴边,“朋友”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说朋友,她觉得?自己与裴郎之间的?情谊远不止于此,但她又难以找到恰当的?词来描述。
正想着,她一转头,看见端着药的?裴玉清,站在?竹屏风处望着她。他的?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一丝不悦的?情绪,但从?他抿着的?嘴来看,贺问寻能清楚地感知到他难过?与不开心。
想必她刚刚说的?那番话,他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也听出了她的?犹豫。
顾玲珑一见正主来了,自觉站起身,临走前道:“日后再和你说,你先?喝药。”
裴玉清坐到床头,垂首用?勺子?搅动?着药汁,语气沉闷:“那晚,你突然晕倒,马匹癫狂,带着你我掉下悬崖。后来,得?僧人相助,寻来了你师姐,现如今我们在?她这儿?。”
贺问寻接过?药碗,抬首一口直接喝下,接过?裴玉清递来的?巾帕擦拭嘴角:“突然晕厥这事蹊跷。论医术,师姐此道远在?于我之上,到时候我再同?她说此事。”
裴玉清拿回巾帕,指尖与她相触,道:“你昏迷也不过?五六日。两?日前,江娘子?和谢公子?也终于找到了我们。现如今她们也一道住在?这。这些时日里,都是?顾神医白日里为你施针,夜间由我为你擦身,喂你喝药,与你同?睡一榻以便照顾你。”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慢,语调很平,贺问寻表面神色如常,内心荡起了波澜。
什么掉下悬崖,自然是?他心甘情愿、不顾性命地护着晕厥的?她。
什么擦身,自然是?替她脱衣,用?沾了水的?巾替她擦身。
什么同?睡一榻,自然是?睡在?她身旁。
至于喂她喝药,拿什么喂的?。贺问寻目光一凝,定在?裴玉清的?唇上。
他一个未出阁的?男子?,做到了这一份上,还需要言说什么吗?不需要了,他对她的?情意已经尽然体现出来了。
他的?话化作一只羽毛,轻轻挠着她的?心底,痒痒的?,但她又很欢喜。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贺问寻与裴玉清四目相对,室内一片静谧。
砰!
门从?外?被人大力?推开,紧接着的?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道红色的?身影已经猛然窜到眼前。江凤缨很是?激动?,跨步向前,一把?熊抱紧紧地搂住贺问寻,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还以为你掉下去把?脑子?给摔坏了。你知道你掉下悬崖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没错,我好担心你被悬崖下的?什么野兽,狼那些给吞食掉!”
江凤缨大力?地拍着贺问寻的?肩背,接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看你胳膊,腿什么的?都健在?,这很好。问寻娘子?,你的?福气真的?很好呀!”
裴玉清将药碗接过?来,默不作声地站起身,退至屏风处,留给两?人讲话。他慢慢退步到门外?,有些气恼,这江凤缨虽然和她是?好友,但明?明?是?他先?过?来的?,凭什么要把?他挤走?他和她明?明?还有话没讲。
贺问寻虽然练武,体格强健,但被另一练家子?依旧是拍得咳嗽几声。她在江凤缨的?怀里翁声道:“多谢你的关心,多谢你的?祝福。”
江凤缨放开贺问寻,道:“我和谢离愁在那群刺客身上毫无所获,便下山找你们,一开始还很担心在路上看到什么断掌断腿之类的?,只看到散架的?马车,我是?真的?很开心。”
贺问寻捋顺那被熊抱得稍乱的?发丝,道:“福大命大,我的?好福气还在?后头。”
夜间,顾玲珑邀请江凤缨、贺问寻一同?吃饭,席间三人又饮了些酒,贺问寻假借更衣之名出来透气。
贺问寻漫无目的?地在?廊下走着,也不知走到何处,只听见传来阵阵簌簌之声。
她寻声看去,是?裴玉清在?舞剑。
皓月当空,清辉洒下。只见他剑随身动?,发丝飘舞,似墨云翻涌,罢如江海凝清光。月光下,他的?身影与剑光相互交融。
最终,他以一个剑花结束。
裴玉清紧贴石柱,坐于石椅上,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根本就不胜酒力?,一点点辛辣的?酒咳在?他嗓子?里,连带着他的?背影透着一股落寞与烦闷。
一只素手抵住他要倒酒的?壶口,裴玉清抬首看着来人。
“明?明?不会喝酒,就不要硬喝了。”
贺问寻不经相请,直接落座于他身旁,她的?衣裙褶边与他的?衣袍重叠。她从?怀中拿出巾帕,为他擦拭嘴角的?酒渍。
月光之下,夜色朦胧,两?人的?影子?紧紧相靠。贺问寻倾身过?去,动?作轻柔,两?人因着擦拭靠得?极近,裴玉清只需一眼就醉在?她眼里的?温柔里。
裴玉清想起白天里她那番“我与他着实不是?妻夫”话,心酸又涌上来。心上人近在?眼前,却无法心心相靠,他有些委屈,将脸撇过?去,隐在?黑暗里,低声道:“你怎么连我喝酒都管?”
贺问寻将巾帕收好,一手抵在?石柱上将裴玉清禁锢在?怀里,道:“今日白日里,我与师姐的?那番话,你是?不是?听到了?”
裴玉清闷闷道:“我们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你也无需对此介怀。”
果然,就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她今夜其实也有很多话想要对裴郎诉说。
贺问寻将头脑里的?思绪捋一下,道:“那夜多谢你护着我,裴郎对我的?恩情,我永生难忘。”
裴玉清继续将头撇过?去,静心听她讲。
“你为我擦身的?时候也看到我左手手腕的?细线了吧,一年前我便有此中毒迹象。所以我急需寻到几昧良药,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