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篇《草堂书语》,明天午饭前交给我。」
霍云开手里的筷子一个没拿稳。他立刻捧起碗大口吃饭,心里却笑了,义父肯罚他就是原谅他了。
饭后,霍云开去自己的帐篷里写《草堂书语》,豆子和包子抱着爹爹睡觉。也不知是不是伊重人的那句话起了作用,两个孩子的睡颜少了几分担忧,恢复了几分孩子气。
※※※
睡了一个时辰,伊重人依约带孩子们去骑马,只写好一篇的霍云开陪同。
包子和豆子坐在爹爹的身前,当马儿在爹爹的控制下慢跑起来时,两个孩子发出了久违的笑声。毕竟是男孩子,没有不喜欢骑马的。霍云开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他跟在伊重人的身边保护两个弟弟。
伊重人的嘴角微扬,不去想日后自己会何去何从,此时的他,只是一位爹爹。
营地后方的校场,周围的兵士们个个好奇地看着骑马的几个人。
赵东川也在,世子殿下骑马,他怎能不在场?只是对那个模样过分俊美的「殿下义父」,他有些拿不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问世子殿下,殿下也不说。
王爷飞鸽传书,命令他务必看好这个人,不许这个人离开军营一步。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不,该说是皇上。赵东川心中一凛,更加不敢怠慢。
这时,有一位兵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赵东川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赵东川身子一震,转身就往营地外跑。
伊重人正背对着赵东川,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包子和豆子想要再快一点,伊重人轻轻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小跑了起来。包子和豆子抓着缰绳,孩童稚嫩的笑声令人格外愉悦。
当一位风尘仆仆从京城赶来的男子大步来到校场时,入目的就是一位他既陌生又有些眼熟的人,正带着两个孩子骑马。那一瞬间,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笑容的俊颜,和那一双他日夜无法忘记的双眼。心跳,陡然失去了控制。
似乎有所感应,伊重人扭头看了过去,嘴角的笑容倏然消失,明显愣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霍峰看着马上的人,伊重人看着校场入口的人,没有人出声,就连包子和豆子都只是抓紧了爹爹的手,好奇地看着那个有些邋遢的人。
霍峰的嘴边是一圈胡子,一看就是多日未打理,眼窝深陷、眼底的青色明显。
看着那张在自己的记忆里早就模糊的脸,伊重人微微蹙眉。天下已定,这人为何会来这里?又为何,如此的邋遢憔悴?难道京城的局势有变?
这,就是这人终年藏在妖容下的真正容颜吗?
似乎,惦记的只有自己。
那双眼,和深刻在自己心里的那双眼一模一样,却似乎又多了些什么。霍峰的目光扫过伊重人身前的两个孩子,心下了然。就在刚刚,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对这双眼一直念念不忘,为何天下初定就急急忙忙地从京城赶过来。
霍峰先动了,他大步朝伊重人走去;伊重人也动了,他从马上下来,站在那里,没有上前迎接的意思,只是把两个孩子抱下了马。
霍云开也下了马,走到伊重人的身边,神情激动异常,眼眶带着久别亲人的湿润。
走到距离伊重人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霍峰开口:「伊重人,你可知罪?」
「父王?!」霍云开傻了,父王难道没有收到他的信?!
四周听到这句话的人则再一次倒抽一口冷气,世子的义父是伊重人?前沪安卫的伊重人?!
「爹爹。」豆子和包子吓了一跳,这个人是谁?好凶。
伊重人面色平静,眼神稍冷地看着霍峰,问:「草民所犯何罪?还请王爷告之一二。」
霍峰看了眼害怕的豆子和包子,又看了眼焦急不已的长子,这才道:「你犯了藐视本王之罪。伊重人,本王限你三日之内收拾好细软,随本王回京。现在……」霍峰突然弯腰抱起了豆子和包子,「带本王到你府上。」
「爹爹!」豆子和包子挣扎,他们不要这个怪叔叔抱。
伊重人去抱两个孩子,却听到霍峰说:「豆子、包子,我是父王,你们的父王。父王来接你们回京。」
伊重人的手顿在半空。
「父王?」豆子和包子愣了,那是什么?
霍峰看向霍云开,声音哑了几分:「云开。」
霍云开忍下眼里的湿润,跪下:「云开叩见父王,孩儿不孝。」
霍峰紧紧咬了下牙关:「起来。」
霍云开站起来,神情激动。
没有把两个孩子还给伊重人,霍峰转身就走,对守在校场外围的赵东川喊:「去蔺府!」
「爹爹――」两个被怪叔叔绑架的孩子伸出双手呼救,爹爹救命呀。
「豆子、包子,我是父王,你们的父王。」霍峰抱着两个孩子上了马。
包子大胆地问:「父王是什么?」
「……就是你们的另一个爹爹。」
伊重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此人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伊重人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一个,他曾狠狠「藐视」过的人。
※※※
平静的「蔺府」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显得有些慌乱。蔺府外,越王的亲卫军把府邸围了个严实,不知情的还以为蔺府犯了什么大罪。
很快,蔺府的主人是沪安卫「已死」多年的伊重人,这一消息传遍了整个玉城关,紧接着,玉城关的城墙上出现了一份「洗冤诏」,玉城关的老百姓们才知道蔺府里的那些婆子婶子们,竟然是被伊重人救下的忠臣家眷。一时间,玉城关一片哗然。
伊重人仍是不知道这些事,回到蔺府,他就见到了章怀秋,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愧疚。伊重人是不悦的,怀秋应该知道他不想再见越王才是。
章怀秋没有为自己解释,不过和他在一起的阮刑天解释了,透露伊重人踪迹给越王知道的不是章怀秋,而是他的父亲,章德元。
伊重人一听,就猜到了老哥哥这么做的原因。老哥哥一直认为他很委屈,包括宅子里的每个人都认为他很委屈,但他并不觉得。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天下间所有的人认为他是奸佞他也不在乎。
孩子在霍峰的手上,伊重人没有去讨,回到蔺府他就回了房,把一切的喧嚣都关在门外。霍峰说要治他的罪,伊重人半点不担心,他更在意霍峰让他回京的意图。还有,那人为何要说是包子的父王?他不相信那人不知道包子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