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完颜纤欣喜若狂,“你娘亲懂医术?会针灸?”

“娘亲会把脉,会针灸。”睿儿郑重地点头,“纤姐姐,就让我试试吧,父皇病了这么久,我要让父皇醒来。”

“那不如找你娘亲为你父皇治病,好不好?”

“好啊好啊。”他搁下银针,欢快地拍手,“我很想娘亲呢,纤姐姐,快把娘亲找来吧。”

当即,完颜纤叫来哈图和木桑,吩咐他们去平江府找完颜缦,把她绑回来。

等了三日,睿儿终于见到了分离两个多月的娘亲。

那个熟悉的小男孩飞奔过来的时候,完颜缦惊呆了,伸臂抱他,紧紧地抱着儿子,又哭又笑……她以为睿儿已经死了,以为这辈子永远也见不着了,当那两个汉子拿着睿儿脖子上戴着的、完颜亮送的雕龙玉坠,她欣喜若狂,立即跟他们走……真的没想到,睿儿还活着,好好地活着,她激动得不知所措……她在儿子脸上又亲又吻,弄得儿子都想推开她……

任何言辞都无法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兴奋心情,任何人也无法妨碍她与儿子相见、相聚的时刻。

“娘亲,我带你去看父皇,父皇也很想娘亲呢。”睿儿拉着她的手。

“哦,好。”她回过神,不敢置信,完颜亮也还活着?

完颜纤站在门口,轻倚着门墙,双臂抱胸,浅笑吟吟。

完颜缦惊异地看她,心中的疑惑更多了,脑子里都是解不开的结,愣愣的,任由儿子带领,踏入卧寝。当床上那个变得有些不认识的男子映入她的眼帘,她震惊得呆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那个紧闭双眼、满面病色、骨瘦如柴的男子,是完颜亮吗?是那个聪明绝顶、阴毒狠辣、冷酷残暴、反复无常、卑鄙无耻的男子吗?是那个伤她至深、爱她至死不渝的男子吗?

不是!

她不敢靠近,双足像被钉在地上,不敢看他的脸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拜她所赐!

他在瓜州渡遇弑,传闻被部将射伤、砍伤、焚烧,为什么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完颜纤救他的?

忽然,有人用力地拽她,把她拽到床前,以恶狠狠的语气道:“亮哥哥昏迷了大半年,若你救不了他,再过几日,他最后一口气也没了,就会死!”

“纤姐姐,你欺负娘亲,哼!我不喜欢你了。”睿儿气呼呼道。

“快叫你娘亲救你父皇。”完颜纤粗声粗气道。

“娘亲,你为父皇把脉、针灸,父皇就会醒来的,娘亲……”睿儿拉着娘亲的衣袖,可怜地恳求,“父皇病了,一直在睡,娘亲,父皇这是什么怪病,为什么总是睡不醒?”

完颜缦猛地回神,看儿子一眼,坐下来,拿出完颜亮的手,凝神听脉。

半晌,她缓缓道:“若非千年人参,早已保不住最后一口气。”

完颜纤紧张道:“几个名医说,亮哥哥的脑中应该有淤血,这才昏迷不醒,你有没有法子?”

完颜缦的面色无比的凝重,眉心深蹙,“脑中的淤血不只是一点点,我尽力而为。”

完颜纤冲口道:“亮哥哥是你的夫君,你怎能这么说?你一定要要治好亮哥哥,难道你不想他苏醒、痊愈吗?”

完颜缦不想解释,起身道:“我去准备银针。”

连续施针三日,完颜亮的脉息比以前略强了一些,众人都很高兴。

完颜缦开了一张药方,将汤药强行灌入他口中,多少能吃一些。除了汤药,还灌两次米汤,让他的身子不至于越来越虚弱。

这夜,她哄儿子睡着后,就为完颜亮守夜。

看着他渐有起色,她很开心,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为他诊治,而且是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从来,在她面前,他是强势霸道的、高高在上的,从无软弱的时候,而今,他“乖乖”地躺着,毫无反击之力,任人宰割,倘若没有她施救,他真的在睡梦中离开人世。

所幸,当年跟随师父学医的时候,师父医治过一个头部受创、有淤血的病患,她才有医治完颜亮的良方。

她看着不省人事的他,心中怅然,说不出的感觉。

这几日,给他针灸,给他喂药,给他喂汤,为他擦身,为他活络筋骨,心中复杂、纷乱,那种夹杂了诸多情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愧疚,怜悯,惆怅,希望,悲伤,还有隐隐的痛……

有时会想起在合欢殿、鸾宫一起度过的那几年,想起那些或开心、或痛苦、或缠绵、或欢笑、或苦涩的回忆,想起他们之间的十三年,不禁感慨万千。到头来,他还活着,这么惨烈、不幸地活着,他与她还有相见的一日,世事真奇妙,谁也料不准。

想起他对她的爱、情,她就无法平静。

因为完颜雍,她才发觉完颜亮的好,才发现他对她的爱有多么深广、多么磅礴,才发现他的爱、谁也及不上,这是不是很讽刺?

到如今,她才完全明白、理解他的爱,也许,太迟了。

倘若他真的醒了,他与她会怎样?

有人进来,完颜缦回神,见是完颜纤,问道:“睡不着吗?”

“我相信,你心中有很多疑问想问我。”完颜纤站在窗前,倚墙而站。

“我的确有很多疑问,若你相告,感激不尽。”完颜缦也走到窗前,站在另一边。

“你想知道亮哥哥为什么没有死。”完颜纤深深地笑,将瓜州渡兵变、完颜亮遇弑的经过简略地说一遍,“当时,亮哥哥已经中箭,三人围攻他,根本打不过。不过亮哥哥身子骨好,虽然遍体鳞伤,虽然箭伤靠近心肺,却也尚存一脉。完颜元宜三人以为亮哥哥死了,命人将他抬出去。”

完颜缦了解了,他们误以为他死了,完颜纤和两个亲卫及时救了他,逃出来,他才保住一命。

也许,这就是天意,上苍不让他死,让他活。

她问:“睿儿呢?那日在仁政殿,睿儿不是被绞杀了吗?”

屋中昏暗,完颜纤望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睿儿已被绞死,我冥思苦想了五日五夜,才想出这个妙计。”

睿儿被侍卫带出来之前,她潜伏在殿中,给睿儿服下昏睡的药丸,让他昏睡三个时辰。再者,她用五百两黄金收买了行刑的侍卫,让他们只用一成的力施刑,却装出使了十成的力道。如此,睿儿只是昏睡而已,并没有伤及身子。而那五百两黄金从何而来?她从宫中的库房偷了一件简直连城的宝物去变卖,就有了五百两黄金。

完颜缦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切竟然都是完颜纤的计谋,她太可怕,心思太深,之前在宫中的伪装没有丝毫破绽,没有人看出她的意图和心思。而只有这招瞒天过海,才能瞒过所有人,瞒过文武大臣,瞒过完颜雍,也瞒过完颜缦。

实施了绞刑之后,完颜雍立即命人将睿儿放在备好的棺木中,在丧礼进行前,她抱出睿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睿儿护送出宫外,无人怀疑。两日后,完颜缦离开中都,完颜纤也离开皇宫,带睿儿南下、回建康。

完颜缦蹙眉问:“睿儿见不到我,应该会闹,你如何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