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完颜宗旺气得青筋暴突,眼中杀气滚滚,一把将他扔在地上,“来人,拖出去斩了!”

我立即道:“元帅,这大夫只是江湖郎中,医术低劣,再找别的大夫来看吧。”

因为我的眼疾,而让那位大夫丧命,不是我的初衷,更何况他确实治好了我。

我假装看不见,想以此博得完颜宗旺更多的内疚与疼爱,更有利于以后行事。

完颜宗旺挥手,那大夫立即奔逃出去。

深红和浅碧对望一眼,也退出去了。

我伸出双手摸索着,“元帅。”

他握住我的手,坐下来,眉宇深皱,“湮儿,我再派人入城抓几个大夫回来治你的眼睛,你放心,一定会好的。”

我故意看向他的旁侧,点头,目光冷寂。

他静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脸孔一如冰天雪地,冒着丝丝寒气。

我伸手摸索着前方,故意碰触到他的唇,他抬眼看我,目光渐热。

我假装这才察觉到碰到不该碰的,低首,“我以为你走了。”

完颜宗旺握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缓缓地摩挲着,他微闭着眼,沉醉于片刻的宁静。

我深深垂首。

他放下我的手,坐近了些,抬起我的脸,“你的脸很红。”

我别过身子,轻声道:“我要歇息了。”

他从身后抱着我,只是静静地抱着我。

深红和浅碧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城内消息,一有新情况,立即绘声绘色地告诉我。

汴京城中已是兵荒马乱,而且这还是大皇兄造成的。

金帅并没有纵兵入城滋扰百姓,却向宋廷索要骡马,开封府以重典奖励揭发,才搜得七千余匹,汴京马匹为之一空。金人索要少女一千五百人,赵恒不敢怠慢,命官员挨家挨户地搜索闺中待嫁女子;人数不够,赵恒让自己的嫔妃充数。

赵恒答应了金帅的财帛数目,国库府库空虚,只能四处搜刮金银,搞得城中百姓鸡飞狗跳;又向权贵、富室、商家抢夺金银。饶是如此,金银的数目远远不够金人所要求的。负责搜刮金银的四位大臣,因为没有完成重任,被赵恒处死,被杖责的官员比比皆是。

从她们的叙述中,我大致能够想象出汴京城内狼籍萧条、风声鹤唳的景象。

若是六哥当国,遇上此种情况,会不会做得比大皇兄好一些?面对金人的咄咄逼人与索取,会不会提出一个折中的、可行的法子?

若是我,我自觉没有这份才干顶住金人的逼迫与索取。

我想恳求完颜宗旺不要逼迫大皇兄、不要逼迫城中百姓,但这是军国大事,即使他愿意为了我而改变主意,也不一定能够说服完颜宗瀚。

再者,借着这场病,我与他尖锐、紧张的关系有所缓解,我应该忍,不到最坏的情况,不能开口求他。

又过了几日,我的眼睛仍然看不见,完颜宗旺忧心如焚,四处抓大夫到金营,有时候一日之内就有四五个大夫为我诊治。

不知为何,前后十几个大夫都没有揭发我已复明的事实,是他们医术太过粗劣,还是见我是宋人而不想帮金人。总之,大夫们看完我的眼睛,皆是摇头晃脑,说无能为力,还说我可能不几日就自行复明,也可能三年五载才能痊愈,更有可能一辈子失明。

完颜宗旺气得面色铁青,将他们赶出去。

“湮儿,莫灰心,总有大夫懂得医治你的眼睛。”

“听天由命吧。”

“我继续派人寻访名医,你不要胡思乱想,乖乖歇着。”

我顺从地颔首,放空目光。

这日午后,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后见深红和浅碧都不在,就自行穿衣、披上轻裘,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屋前无人,远处有巡视的金兵走来走去。

时值寒冬腊月,长空阴霾,风雪交加,寒风窜入轻裘,冷冽全身。

我站在门扉处,望着雪花在风中凌乱飘洒。

雪花轻柔而冰冷,无法改变融化的命运,我呢?我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凭什么改变?

突然,屋外传来两个金兵的说话声。

奇怪的是,这两个金兵居然不是说女真语,而是中原汉语。

难道,这二个精通汉语的金兵是完颜宗旺特意安排在这里看守的?

“这雪都下了一整日,不知下到什么时候,整日守在这里,真没劲。”

“汴京城比会宁府繁华多了,如果元帅下令入城,那可真是爽死了。”

“有吃有喝有女人,当然爽了。不过如果宋帝送来一千五百个女子,那我们就可以开荤了。”

“想着吧,元帅可以夜夜搂着女人睡觉,可没我们的份。”

“对了,你听说过了吗?那女人是宋帝赵吉最宠爱的公主,叫什么沁福帝姬,长得水灵灵的,就像下凡的仙女,怪不得大皇子和元帅都为她神魂颠倒,大皇子还为她一人力战三十勇士,遍体鳞伤。”

“这位帝姬早就是元帅的女人,不知大皇子何时跟她认识的。我也挺佩服大皇子的,养伤三日就领兵追击康王。”

“大皇子真有元帅当年的风范,神勇无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次领兵追杀康王赵俊,又立下大功,元帅应该会原谅他。”

“谁知道呢,叔侄抢一个大宋帝姬,可真难为了我们金国皇室。”

他们说什么?阿磐追杀康王赵俊?是六哥吗?

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