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兴奋,我差点儿尖叫起来,欢呼雀跃。
这一日,我终于等到了。
明哥和羽哥一前一后地回来,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击晕她们,将她们抬到隐蔽的墙角。然后,我换上羽哥的宫服,低着头,护送落香出殿。
殿门前,我大声道:“时辰不早了,元妃让奴婢送落香姑娘走一段。”
殿门前的护卫没有察觉,我借着羽哥的身份出了合欢殿。
浓夜如染,遮掩了一切。寒风冷冽,灌满全身,我却丝毫不觉得冷,四肢火热。然而,终究犹豫倘若我在宫中,二哥逃出中都就更有把握。
留,还是走?
犹豫,纠结。
走了一段,来到一处隐蔽的墙角,香袭拉我进轿,“完颜亮正接见大臣,不会有人发现的。再说,你不走,难道想在金宫待一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冒险试一试!”
“只要二哥逃出中都、回到临安,我在哪里都无所谓。”
“放心,这时候郡王应该已经出城。我们立即出宫,马不停蹄地出城,与郡王他们汇合,再一道南下,完颜亮未必追得上我们。”这紧要关头,香袭劝我仍然淡定得从容不迫,只是语气比平时略急。
“可是……”
“不要再犹豫了,再拖延下去我们都会有危险。”她拽着我的手,吩咐抬轿的人速速前行。
四个抬轿的人是她的人,并不是宫中的人,因此,我躲在她的轿子里偷偷出宫,可行。
事已至此,那便冒险一次也罢。
香袭奉诏出入宫禁,已有多次,宫门护卫对她已熟悉,没有多加阻拦,只是例行检查。她歪着身子,斜躺着,挡着我;我躺在她身后,蜷缩成一团,心怦怦地跳,担心护卫看到我。
万一出不了宫门,那就功败垂成了。
忽然,外面多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叫“落香姑娘”。听宫门护卫的称呼,来人是耶律昭仪的近身侍婢哈折。哈折说明来意,护卫没有为难。她站在轿子外,道:“落香姑娘,昭仪得陛下应允,请你后日到昭仪的临芳殿唱曲,请姑娘务必进宫。”
香袭清冷道:“既是昭仪有请,落香会进宫。”
哈折笑道:“后日昭仪会备好糕点酒水招待姑娘,时辰不早,不耽误姑娘出宫,恭送姑娘。”
至此,宫门护卫没再检查,轿子前行。
走出宫门一段路程,我才坐起身,和香袭紧紧握手,相视而笑。
难掩兴奋,难抑紧张,手心渗汗。
这次真的可以逃离那恨之入骨的金宫、那金碧辉煌的牢笼吗?
在一个街角,我们换乘一辆马车,迅速出城。在车厢里,我们换上男子衣袍,将一头青丝藏在毡帽中,待收拾好,城门已在眼前。
香袭已备好出城的令牌,守卫看过后,没有怀疑什么,开城门放行。
太过顺利,我反而惴惴不安,总担心这次会像上次那样,到头来功败垂成。
她劝我不必担心,出了城门就安全了。可是,她不知道完颜亮的本事;就算逃出中都,不过长江,他也有法子追到我们。
她说,郡王在城外的农庄等我们,我们赶去和他们汇合。
原来,是上官复救了二哥。
半年前,上官复和香袭一行人分批北上,来到中都。经过周密的部署,他们决定分开行动,上官复营救二哥,香袭以歌姬的身份进宫,伺机带我出宫。筹谋良久,他收买了大兴府大牢的狱卒,挖了一条地道通到大牢。
在大牢下面挖地道,很容易被人发现,不过,上官复早就有所准备,顺利地救出二哥。
今日晚膳之时,他们利用地道救走二哥,找了一个身形差不多的男子代替二哥。之后,他们立即带二哥出城,躲在郊野的农庄等我。
这招救人的计谋,的确高妙。
我追问是不是父皇派上官复来救二哥和我的,香袭不肯说,让我问上官复。
想了又想,总觉得不可思议。上官复初来乍到,如何收买大兴府大牢所有狱卒?有些人贪财,但也有人不贪财,挖地道通到大牢下面,动静不小,势必惹人怀疑,除非挖地道的人很小心,不弄出太大声响,但是……
罢了,只要二哥得救,就不必追根究底了。
一边前行,一边探出窗外往后望,后面黑漆漆一片,只有马车全速行进的声响,没有马蹄声。
稍稍放心。
出城后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马车终于停下来。
甫一下车,我就望见农家的院子里站着十余人,当中一人正是一身黑袍、面容粗犷的上官复,而站在他身边的男子是谁?
站在马车前,我呆呆地望着那个器宇轩昂的锦袍男子,双足仿似定在地上,动弹不得,目光也无法移开。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大哥,是初二夜在金宫见过一面的完颜雍。
香袭拉我过去,上官复抱拳道:“卑职参见公主。”
我回神,一笑,“上官大哥,我和二哥终于等到你了。二哥呢?”
“郡王身子虚弱,在房中歇着。”他面色冷峻,郑重道,“卑职救驾来迟,公主恕罪。”
“不必多礼,去看看二哥吧。”
即使没有看大哥,但也感觉得到,完颜雍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我看他一眼,径自往屋中走去,香袭跟着进来。
赵瑷躺在床上,盖着棉被,气色黯淡,脸颊瘦削,俊眸深陷,十指如枝,身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令人见之落泪。他看见我进来,惊喜地向我伸手,眸光染泪,“三妹,真好……”
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心中悲酸,热泪盈眶,“二哥,我们终于离开中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