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面前的徒单皇后温柔道:“救上来了,你不必担心,难得你还惦记着贵妃。”

我点点头,在完颜亮怀中蹭了蹭,“好冷……”

徒单皇后提议道:“陛下,未免才人冻伤,不如先把才人抬到最近的横翠殿,臣妾传太医到横翠殿为才人诊治。”

完颜亮径直抱起我,往横翠殿飞奔。

这才发现,他亦全身湿透,脸上犹有水渍。难道是他下水救我上岸的?

横翠殿有他休憩的小榻,御用之物一应俱全,明哥、羽哥手忙脚乱地为我更衣,换上干爽的衣物,绞去万屡青丝的水渍,最后为我盖上棉被。

很冷,冷得四肢发抖,就像在冰窖中的时候,自内而外的冰寒,难以忍受。我摸了摸额头,很烫,怪不得头这么痛、这么晕,而且犯呕。

完颜亮走进来,已换了一身衣袍,明哥、羽哥收拾了我的衣物退出去。我挣扎着坐起身,他立即赶上前,按住我的肩,“起来做什么?乖乖躺着,太医很快就来了。”

身上皆是他的贴身衣物,我喃喃道:“让宫人去合欢殿取阿眸的衣物吧,阿眸不想被他人说阿眸犯了大不敬之罪。”

“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这些琐事做什么?”他的掌心贴在我的额头,语气中略有责备,更多的是怜惜。

“阿眸还觉得冷。”我拿下他的手,握着他的手心,娇弱道,“陛下可否抱抱阿眸?”

他静静地看我,目色沉沉。

我知道,他在思索我这句话有几分出自真心,在犹豫是不是真要较真我的用意。

半瞬,完颜亮终究坐过来,将我抱在怀中。

我低声问:“是陛下下水救阿眸的吗?”

他点点头,“怎么会落水?贵妃要和你同归于尽?”

“阿眸没事了,此事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朕就暂且留她一命。”

“对了,贵妃醒了吗?有无大碍?”

“朕已命人送她回落霞殿,有宫人照看她,你不必担心。”完颜亮抬起我下颌,“你脖子有一道伤口,是不是她用匕首伤你?”

我看见,他的眼眸泛出几许清寒,“只是小伤口,不疼。陛下答应过的,不追究这件事。”

他无奈地叹气,搂紧我。我心满意足地轻笑,“阿眸与贵妃一同落水,而陛下陪着阿眸,阿眸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者,贵妃被禁足,见不到陛下,已经很可怜了,是不是?”

他不可思议地问:“之前她欺负你、羞辱你,你不生气、不计较?”

我摇头,“不计较,陛下陪着阿眸,就是对贵妃最大的惩罚,想来这会儿她一定悲伤欲绝。倘若陛下放不下她,就去看看她罢。”

“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让朕去看她,是不在意朕,还是可怜她?”完颜亮抬起我的脸,似在审视我的内心,目光犀利得直穿人心。

“阿眸只是感同身受罢了。妃嫔如云,陛下又忙于朝政,不可能专宠一人,见不到天颜的妃嫔独守空帏,漫漫长夜犹如度日如年。阿眸感同身受,推己及人,明白贵妃失宠、被禁足的感受。”

“前阵子朕冷落你,你……”他目光灼灼,似有期待。

“漫漫长夜,犹如度日如年。”我羞窘地移开目光,实则掩饰心底的排斥与厌恶。

“阿眸……”

“陛下……”

我强迫自己抬眸,以含情、娇怯的目光看他,尽量将他当作大哥,也许这样会好一点。

完颜亮龙心大悦,搂紧我,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窝。

心中雀跃,我终于做到了,他不会再刻意冷落我了吧。

徒单皇后、太医、明哥和羽哥走进来,向完颜亮行礼。我慌张地挣开,他却淡然、从容地松开我,好像没有旁人在场,整好软枕,让我靠得舒服一些。然后,他退开两步,吩咐太医道:“才人烧得厉害,快给她把脉。”

太医走过来,我连忙道:“皇后,嫔妾不便行礼,还请皇后恕罪。”

徒单皇后笑眯眯道:“你溺水受寒,好好躺着,那些虚礼就免了。”

我微微颔首,伸出手臂让太医把脉。

听了脉象,看了看我的面色,太医对完颜亮道:“陛下,才人溺水受寒,全身高热,病情严重,今晚尤为关键,近身服侍的宫人务必时时照看。倘若热度退了,就无大碍;若热度不退,那便不妙了。”

“你今晚就留在横翠殿,以便不时之需。”完颜亮当机立断地命令,“明哥、羽哥,你们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才人。”

“微臣遵旨。”太医应道。

“奴婢会好好照看才人,陛下放心。”明哥、羽哥道。

“臣妾让九娘遣了两个宫人在这里听候差遣,陛下就放心吧。”徒单皇后善解人意地问,“时辰不早了,陛下今晚要回昭明殿就寝吗?”

“陛下气色不好,想必是方才下水染了风寒,微臣为陛下把个平安脉吧。”太医道。

“朕没事,皇后回去歇着吧。对了,你对八虎说,明日歇朝。”完颜亮的语气不容反驳。

“臣妾会传达陛下的旨意,那陛下与才人早点歇着,臣妾告退。”她含笑道,朝我点头,转身走了。

我拉完颜亮坐下来,“劳烦太医为陛下把脉吧。”

恰时,他打了一个喷嚏,羽哥立即递来一方丝帕,他接过来掩着口鼻。太医跪下来,搭上他的手脉,听了片刻才道:“陛下染了风寒,不过病情较轻,服两日汤药就能康复。”

完颜亮又打了一个喷嚏,道:“速速去开方子,明哥,跟太医去取药、煎药。”

明哥和太医退出去,他便让羽哥服侍他宽衣解带,我心中一动,“陛下要歇在这里吗?”

他没有回答,羽哥挂好他的衣袍,唇边含了一缕微笑,躬身退出去,在殿外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