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喘口气。”羽哥问道,“什么大事?”
“奴婢听落霞殿的宫人私下里说,陛下将贵妃禁足了。”明哥兴奋道。
“禁足?”羽哥惊诧不已,“好端端的,贵妃为何被陛下禁足?”
“真的。落霞殿的宫人说,一个时辰前,陛下去了落霞殿,将所有宫人都赶出大殿,只留下贵妃一人。没多久,陛下就出来了,吩咐宫人好好服侍贵妃,不许贵妃踏出落霞殿半步,还要贵妃闭门思过呢。”明哥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么说,是真的?”羽哥突然高兴起来,转向我,“才人,也许陛下查出是贵妃将才人关在冰窖,才惩戒贵妃,让贵妃闭门思过。”
我道:“先别高兴得太早,明哥,再去打听消息。”
明哥笑着应了。
倘若完颜亮当真查出是唐括贵妃做的,那么,禁足这样的惩戒,也太轻了。
翌日一早,完颜亮下诏,晓谕后宫,贵妃禁足,不得出殿门半步。
这道圣谕,想必让很多人错愕吧,更多的妃嫔则是拍手称快把。
夜里,我前往隆徽殿。
徒单皇后的气色好多了,完颜光英夜间惊悸的病情也好一些了,因此,人逢喜事精神爽,她面色红润,笑容看起来灿烂如日光。她再次致谢,“幸亏有你,本宫母子才平安无事,否则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仇人是谁。”
“皇后自有上苍庇佑,福泽绵长,那些个奸人只是得意一时,皇后母仪天下,福泽深厚一世。”
“无论怎么都好,你是本宫的贵人,本宫就当你是自家妹子了。”
“皇后抬举嫔妾了,嫔妾受不起呢。”
“受得起,受得起。”她笑得开怀,“本宫打算,明日召所有妃嫔到隆徽殿,提点各位妹妹安守本分。明日一早,你也要来。”
“是,嫔妾早早就来。”我笑道,“唐括贵妃会来吗?”
“圣谕已下,自然是不能出殿。”
“皇后可知,陛下为什么禁足贵妃?”
“你被人关在冰窖,陛下回宫后就命人追查。”徒单皇后失望地摇头,“贵妃深得圣宠,竟然有这样歹毒的心思,置你于死地,实在不该。罚她禁足,算是小惩大诫。”
的确是小惩大诫。
看来,完颜亮对她并非没有情意,否则就不会手下留情。
后宫所有妃嫔齐聚隆徽殿的这日,我来得较早,大姝妃来得最晚。
唐括贵妃一失宠,就大姝妃最得宠,她当然可以趾高气昂了。
所有妃嫔行了大礼,她只是略略屈身,做做样子,在所有人起身之前就坐下来。徒单皇后也不在意,让众人坐下来。
我坐在最末,一眼望过去,不禁感叹,完颜亮的眼光的确好,大殿上的妃嫔个个容色姝丽、身姿绰约,不是国色天香,就是风情万种,总之是各有千秋,喜好女色的男人都无法抵挡吧。
贵人阿懒微低着头,好像羞于见人似的。看起来,她的年纪比徒单皇后略大,却美得多;不过她今日的妆扮简单清素,略施粉黛,一袭淡黄色宫装,在满殿花枝招展的美人中,像一朵清雅的出水芙蓉,风姿楚楚。
“哟,冷才人也来了。”大姝妃转向我,涂着一层厚厚胭脂的脸庞皮笑肉不笑,眼风斜斜地睨来,轻慢得很,“好久不见,才人越发清秀了。今日穿得这么素雅,活脱脱是一朵在寒风中摇曳的寒菊。”
“嫔妾姿容粗陋,哪里及得上姝妃美艳,嫔妾再怎么妆扮,也只是一朵寒菊,怎么变也变不成娇艳的桃花。”我不得不应道。
“瞧瞧,越发伶牙俐齿了。”她瞟我一眼,转过头去饮茶,“陛下也真是的,什么人都往宫里带,也不看看身份、出身。皇后,你是陛下的发妻,多少劝着陛下点儿,不能让陛下依着性子来。自然了,陛下想要什么女人,咱们做妃嫔的不好过问,不过那些个有夫之妇、自家亲族的女人,纳进宫中,免不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说陛下这不该、那不该,有损圣德。皇后,不是嫔妾说你,陛下是你的夫君,你要多多关心他、规劝他,让陛下在朝野、民间有个好声誉,甚至在后世评述、史册记载中圣名没有污点,皇后,你说是不是?”
“姝妃倒教起皇后怎么当一个合格的皇后了。”萧淑妃不屑地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姝妃是宫中资历深、年纪大的姑姑在教导皇后。”
“本宫这也是为陛下、为皇后着想。”大姝妃不甘示弱地反击,转而笑对徒单皇后,“皇后,嫔妾可是一片好心,皇后不会怪罪嫔妾僭越吧。”
“不会,本宫一向知道妹妹古道热肠、心直口快。”徒单皇后虽然身份高贵,却因为无宠,被得宠的妃嫔欺负也只能以和善应对,不过,她一向是和善大度的。
贵人阿懒一直低着头,知道方才大姝妃说的就是她,脸上就红红、白白、青青。
萧淑妃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倘若让姝妃投胎到徒单家,当上皇后,想必姝妃会当一个胸怀广阔、一心为陛下筹谋、关心陛下、规劝陛下不要做糊涂事的大金国皇后。”
大姝妃冷嗤一笑,回敬道:“淑妃这话说错了,皇后的身子骨硬朗着呢,怎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了解本宫的还以为本宫很想当皇后呢,其实,本宫根本不想当皇后,只要有陛下的宠爱,就算让本宫去当才人,本宫也愿意。”
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不如皇后对陛下说,姝妃很想当才人,就让姝妃去当才人。”
当即,大姝妃寻找说这话的人,眸光凌厉如刀,恨不得将那人揪出来,扇她一巴掌。可惜,说话的人故意变了声调,不让人认出来。
那是我说的,故意激她一下。
大姝妃板着脸,怒道:“有胆量说就不要藏着躲着,给本宫站出来,本宫让你好好说!”
徒单皇后扬声道:“好了,这是隆徽殿,谁想在这里撒野,本宫不许!陛下忙于朝政,再让陛下费心后宫争风吃醋的事,你们于心何忍?今日本宫传你们来,就是要告诫诸位妹妹,无论是妃子还是才人,都要同心同德服侍陛下。只要你们一心服侍陛下,就能得到应有的地位、荣华;倘若有人心术不正,做出肮脏事、龌龊事,一旦查明真相,下场便如贵妃,甚至比她还惨。都听清楚了吗?”
妃嫔们都应“是”。
她目光温和,语气高贵大方而带有点训诫的意味,“贵妃为什么被禁足,想必你们都猜到了。你们想方设法赢得陛下的宠爱,本宫不管,但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陛下不想看见,本宫也不想看见。纸包不住火,一旦东窗事发,获罪的是你们。”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心知肚明。
再聊了一些家常,各人陆续告辞。
这日傍晚,明哥去请完颜亮来合欢殿,说我亲自备了几道江南菜色,请他来品尝。
可是,等到华灯通明,等到灯影俱灭,仍然不见他的身影,也没有遣人来说一声。
我呆呆地坐在案前,四肢有点麻,倦怠得很,已经不觉得饿了。
明哥在殿门前往外张望,长长一叹,走回来,蹙眉道:“菜都凉了,不如奴婢去热一热,才人吃点儿吧。”
羽哥与她对望一眼,劝道:“这么晚了,陛下不会来了,才人还是吃点儿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