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是女中豪杰吗?娘亲曾经在军中效力、抵抗金兵吗?

他吩咐两个老师用心讲授,多花点儿心思教导我,然后就走了。

待下堂后,赵瑷对我竖起大拇指,“皇妹,为兄佩服你的见解。”

“二哥,别取笑我了,那会儿父皇的面色那么难看,我都吓死了。”私下里,我总是叫他“二哥”。我趴在案上,感觉脑子里满满当当的,什么东西都装不下了,只想什么都不想,彻底放松。

“我原也以为父皇不赞同你的见解。”

“为什么?”

“秦军乃虎狼之师,坑杀四十万赵卒,自然是太过残暴。也许父皇想起当年的靖康之难,金兵也如秦军那般残暴不仁、烧杀抢掠。”赵瑷说起二十几年前大宋遭遇的国变,俊眸灼亮,似有两团火焰在烧。

因此,宋帝以为我赞同秦将白起的做法,怒从心起。假若我是他,金兵亡了我的家国,我也会痛恨金兵,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后来他为什么又赞同我的见解呢?

我问:“对了,二哥,我娘在靖康之难中经历了什么,你知道吗?”

他摇头,“当年我还小,不知道你娘在金国发生了什么,北归后发生的事,我也不太清楚。这些年,无论是宫中,还是朝野上下,父皇明令禁止谈及宁国长公主。若有提及者,一律处死!”

为了不让人再提及沁福帝姬、宁国长公主,忘记此人的存在,宋帝彻彻底底地抹去她的一切,自己却做不到,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这日,下堂后,我不想回沁阳殿,就坐在碧池边的大石上,看着枯萎的落叶飘浮在碧水上,一漾一漾的,看着碧池四周的林木、花卉凋零成荒芜的冬景。

红凋岸蓼,翠减汀苹,触目凄涩。时值十月,冬寒越来越盛,冷风越来越紧,花事再缤纷、再花团锦簇的苑囿也变得萧条肃杀,落叶与飞屑随风飘荡,曾经绿意郁郁的枝头变得光秃秃的,枝桠遒劲,向阴霾的天空伸展。

怀瑜本是陪着我的,眼见寒风吹得紧,我身上又穿得单薄,就说回沁阳殿取斗篷。

我捡了几块小石子,弯着身,用力地掷出,小石子擦着水面飞过去,碰了三次水面才沉下去。

连续掷了四块小石子,可惜很快就都沉下去了,若是薄薄的瓦片,一定可以飞远一些。

“野丫头就是野丫头,竟然玩这种低贱的游戏。”身后传来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冷嘲热讽。

我立即转过身,但见一个内穿锦衣、外罩披风的年轻公子走过来。此人二十出头,有点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过,从他的服色上看,此人不是宗室亲眷便是朝中重臣的子孙。

他叫我野丫头?

那么,他必定知道我是沁宁公主,而且对我相当不敬,可见此人大有来头。

“我知道你是谁。”他站在我面前,轻佻的笑容令人憎恶,“你是沁宁公主,至于我是谁,你一定不知道,也猜不出来。”

“你是……”我打量着他,比二哥肥壮的身子穿着纯白流水纹锦袍,披风上绣着宗亲才能用的纹饰,面目清秀,眉宇间略有轻浮之色,“你是恩平郡王赵璩。”

“你如何猜到的?”赵璩的面上略有讶异之色。

紫宸殿的酒宴上,二哥的宴席下首是恩平郡王,只不过我没有多加留意,记不清他的容貌。此时仔细想来,有点印象而已。不过,我没有这么说,只道:“郡王自由出入宫禁后苑,又穿着这样金贵的衣袍,不是宗室亲眷就是朝中要臣的子孙。再者,郡王认得我,又这般洒脱不羁、不拘小节,自然是宗室亲眷。在父皇选育于宫禁的宗室子侄中,以恩平郡王和普安郡王最得圣眷,阁下自然是恩平郡王。”

他拊掌一笑,“人人都道沁宁公主活泼机灵、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我但笑不语,暗自思忖着。怀瑾、怀瑜说过,赵璩和二哥一样,是太祖七世孙,七岁时被选入宫,赐名“璩”,由当时位分仅为才人的吴皇后抚育。虽然他比二哥小三岁,却比二哥老道许多,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将宫中一众妃嫔、皇太后和宋帝哄得笑逐颜开,表面文章做得极为出色。

赵璩一直盯着我,目光闪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讨厌他大胆、放肆的目光,回敬道:“在玩低贱游戏呀,郡王应该要出宫了吧。”

“原来咱们的沁宁公主是个记仇的姑娘。”他夸张地大笑起来,装模作样地抱拳道,“算我说错话了,小生向公主赔不是。”

“罢了,我先行一步,郡王自便。”直觉这人不像二哥心地仁厚,我不想与他罗嗦。

“且慢!”他迅速地跨出两步,伸臂拦住我的去路,“公主,不急不急。”

他是郡王,我是公主,名分比他高,他阻拦我,实在无礼,是以下犯上。

我的脸冷下来,没好气地问:“郡王还有什么事吗?”

赵璩从衣袍中取出一包东西,笑眯眯道:“方才皇祖母赏了我一颗不久前进贡的夜明珠,我便借‘珠’献佛,请公主妹妹一同欣赏,如何?”

公主妹妹?谁跟你是兄妹?

他的笑容很轻浮,令人厌憎,不过,他一句“皇祖母”值得玩味。二哥称皇太后为“太后”,他却叫皇太后为“皇祖母”,可见皇太后对他的喜欢与宠爱。

“太后赏赐的夜明珠价值连城,不能磕坏、碰坏,郡王还是拿回府供起来,宫中人多眼杂,还是不要拿出来招惹罢。”我含笑道,“我只是父皇认的义女,不像郡王是太祖后人,身份尊贵,比不得我这个野丫头。野丫头须尽快回去温习功课,无福与郡王欣赏夜明珠,郡王请便吧。”

“公主贵人事忙,我也不便打扰,不过我真的很有诚意与公主同赏,公主就看一眼,如何?”赵璩说得相当诚恳。

话落,他自顾自地揭开包着夜明珠的红绸,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放在我眼前。

这颗夜明珠通体明亮,珠光莹润而耀眼,的确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忽然,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心道不妙,却已来不及。我全身绵软,想走却迈不动步子,赵璩从容地收起夜明珠,揽住我的腰肢,笑得阴险。

紧接着,我陷入浓重的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耳畔仿佛有窸窸窣窣的轻响,我竭力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清醒,房中却暗得很,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动了动手足,却发现,四肢绵软无力,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怎么会这样?难道是那个该死的赵璩迷晕了我?这迷香一定混了令人筋骨无力的药物,否则我不会一点力气也无。

费了好大劲,还是无法起身。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我立即闭眼,佯装昏迷。

房中似乎有了亮光,有人坐在床沿,我听到了若有若无的鼻息。

一定是赵璩!

一只手抚触着我的额头,缓缓的,轻轻的,接着,手指下移,从娥眉滑过,鼻子、双唇、脸腮,有点痒,我恶心得想呕,克制着,装作睡得很沉,不让他发觉。

他想怎么样?

赵璩,你胆敢对我不规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