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老鼠一前一后地从墙角飞速跑过,我不自觉地身子一紧,抓住桶沿,心跳加速。

怎么办?怎么办?

最怕的就是老鼠了,如何是好?还是赶紧起来穿衣吧。

忽然,两只老鼠窜向我这里,我惊惧地站起身,抱紧自己,尖声大叫,不敢动弹。更可恶的是,老鼠竟然在木桶的外沿爬行,万一爬上来、落入水中,那不是更糟糕了?

我吓得再次惊叫,凄厉,惨烈。

房门被踹开,有人闯进来,是一脸错愕、僵在当地、双目睁圆的完颜雍。

“大哥,救我!”我惊惶地叫道,向他伸出手,仿佛溺水之人拼命地抓住救命的浮木。

“怎么了?”他快步走来,神色有些古怪,“不要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有老鼠!”我死命地搂住他的脖子,爬出木桶,紧挨着他,“你看,老鼠!”

“老鼠而已,不必害怕!”完颜雍持剑挥了几下,两只老鼠就逃之夭夭。

老鼠跑了,高悬的心总算落回原处,大口地喘气。突然,我发现自己紧抱着他,而且上身光裸,下穿绸裤;紧接着,我又发现,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我的胸脯上,惊艳,炽热。

立时,我受惊似的松手,他也惊醒似的一颤,取来衣袍,侧过头不看我,用衣袍裹住我的身。我连忙拉紧衣袍,窘迫地垂头,脸颊有如火烧,一路烧到脖子,烫得很。

怕老鼠怕到忘了自己在沐浴,忘了上身光溜溜的,怎么这么糗?

大哥看见了我胸脯上的红鸾刺青,才会有那样的目光,和完颜亮的目光相似。可是,他和完颜亮不一样,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片刻后,完颜雍迈步离去,关上房门。

我吐吐舌头,懊恼不已。

他就在我隔壁,想必是听见了我的叫声,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才闯进来。

穿好衣袍,收拾好房间,我去灶房煎药,然后送到他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听见声响,便坐起身,默默地望着我。

想起不久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脸颊再次烫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大哥,该服药了。”

完颜雍从我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我接过来,立即道:“大哥,你好好歇着。”

“三妹。”他眼疾手快地握住我的手臂,将药碗放在案上,拉我坐下来,却不说话。

“我去看看上官大哥。”我心中打鼓,不知道他留下我究竟想做什么。

“三妹,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他侧过身,对着我,眼中漾起款款情意,“眼下我如丧家之犬,四处逃亡,但我会竭尽全力不让你受伤害。”

他这是挽留我吗?他要和我在一起?

我痴痴地看他,想答应,却又说不出口。

他沉声如铁,“我想要你,伴我一生,彼此不离不弃。”

我愣住了,怦然心动。

这样的誓言,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吗?不是我一直期盼的吗?

可是,他已经说出口,我却无法回答他,或者,我根本不会答应他。

“我完颜雍从不轻易许诺,一旦许诺,便会守诺。”眸光深沉而炽热,完颜雍郑重地问,“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几乎脱口而出,却硬生生地咽回去了。

我不配成为他的女人,不配拥有他;再者,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爹爹和哥哥会担心我的。

大哥,我多想陪着你,可是我不能,再也不可能了。你会明白我的,是不是?

我摇头,笃定地摇头,心剧烈地痛,仿佛被人刺中心口,鲜血淋漓。

完颜雍的脸上布满了不信与痛色,问道:“为什么不愿意?”

我断然道:“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没有为什么。”

尔后,我匆忙地转身,逃回自己的房间,火速关上门,靠在门上,闭上双眼,泪水倾泻。

夜深人静,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野兽“呜呜”的叫声远远地传来,打破了这沉寂如死的夏夜。我索性起身,来到屋外。夜风冷凉,吹了一身,衣袂飘飞,墨丝纷乱,正如我纷乱的心绪。

清冷的月光染白了浓夜,在地上撒了一层寂寂霜水,随风摇晃的枝叶沙沙作响,映现一地凌乱的黑影。

我叹气,心中千般纠结。如若此次分别,只怕这一生再也没有和完颜雍在一起的机会与可能,那将是毕生的遗憾。假若随他奔走、伴他一世,又无法决然地舍弃爹爹与哥哥,更重要的事,我已无颜面以这脏污之身和他日夜相对。

谁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突然,我望见一个人朝这里走来,看其身形与走路之姿,应该是完颜雍。而且,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魁梧的汉子。我立即找了一个隐蔽之处藏起来,心下奇怪,这么晚了,为什么他会在外面?那两个汉子又是什么人?

不久,三人走近农舍,在农舍的两丈处停下来。

“若发现追兵,立即示警。夜深了,你们回去歇着吧。”完颜雍压低声音,语声冷硬。

“诺。”两个汉子齐声应道,其中一个又道,“王爷,为防有变,理应尽快离开此地。”

“我自有分寸。”完颜雍抬起手臂,制止他们再劝,也命他们立即走。

两个汉子掉头就走,他缓缓走来,似是闲庭漫步、深夜赏月,我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动弹。

原来,他的下属已经找到他,还劝他尽早离开,以防完颜亮派来的追兵发现他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