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皇太后加害我们的孩子,我的日常膳食与汤药都要李容疏检视过才能享用。
而且,他命人严密监管千秋殿,相当于软禁了皇太后。
其实我并不担心,又有哪个做奶奶的会亲手伤害自己的孙子?
待腹中胎儿四月时,胎象稳定,我的腹部微微隆起,有时候他笑逐颜开地抚着我的小腹,絮絮叨叨地说话给孩子听,乐此不疲,那幸福满足的微笑令人感动。
这日午后,我突然很想吃芙蓉饼,阿未便吩咐膳食房做。
半个时辰后,膳食房的宫人送来芙蓉饼,以银针试毒后,我立即取了吃,阿未阻止道:“贵妃,待奴婢去请容太医来检视过后再吃吧。”
“凉了就不好吃了,不就是个饼吗?不碍事的,要不你先尝尝。”
“是。”阿未取了一块咬了一口,片刻后道,“贵妃,应该无碍。”
于是,我接过她咬了一口的芙蓉饼,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据说怀孕之人胃口大变,果然不假,以前我不太喜欢吃芙蓉饼,现在却很喜欢吃。
连续吃了两个芙蓉饼,有点饱了,我饮茶解渴,然后在阿未的搀扶下出殿走动走动。
暮春时节,群芳凋落,辛夷殿前的两株辛夷树原本开得极为灿烂,今日也有点残败了。
昨日还是繁花满树、冠盖如云,像一片嫣红的朝霞飘浮于殿前,绚烂流彩,今日的朝霞却有残缺,部分花朵飘落枝头,萎落在地,迤逦出一地残红。
风过处,片片花瓣随风轻扬,犹如下一场嫣红的花雨,烂漫到了极致。
“贵妃,辛夷花好美啊,就像天池的仙境。”阿未赞叹道。
我缓缓一笑,辛夷树,辛夷殿,这是完颜磐对我们这段情的执念,对我的执念。
我应该满足了,不是吗?
忽然,我觉得腹部隐隐作痛,起初觉得过会儿应该就没事了,那隐痛却越来越明显,痛得我后背冒汗、无法支撑。
“贵妃,你怎么了?贵妃……”阿未惊骇地叫起来。
“扶我进去……传容太医……快……”我无力地吩咐,依在阿未身上,全身冷汗。
“来人啊……快来人啊……”阿未大声喊叫。
片刻后,内侍宫女纷纷奔来,整个辛夷殿乱成一团。
李容疏和完颜磐很快就赶来,因为抢救及时,腹中胎儿总算保住。
看过芙蓉饼,诊断后,李容疏说芙蓉饼中加了藏红花,不过只是少量,因而我只是流了一点血,没有伤及胎儿。
完颜磐震怒如雷,一干宫人齐齐下跪,骇得瑟瑟发抖。
阿未禀报了事情经过,查到御膳房,顺藤摸瓜,查到嘉福。
原来,御膳房的宫人在做芙蓉饼的时候,赵夫人正在御膳房熬粥。
于是,嘉福被带到辛夷殿审问。
我卧床歇息,让完颜磐在寝殿审问嘉福。
嘉福惊惧得四肢发颤,一味地求饶,一味地喊冤枉,说她没有在做芙蓉饼的面粉中放藏红花。
他再三逼问,扬言若不说出实情,即刻杖毙。
我伤心道:“环环,你我终究姐妹一场,你就这般恨我么?”
“姐姐,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嘉福泪落如珠,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儿令人心生恻隐。
“只有你在御膳房,不是你还有谁?”完颜磐怒道,全无半分怜惜。
“上次臣妾听母后的话,诬陷姐姐,姐姐没有责怪过臣妾,臣妾心怀愧疚,悔恨不已,又怎会再次加害姐姐?”嘉福情真意切地说着,惶恐地饮泣。
“你不招认也罢,朕留你无用,来人,拖出去杖毙。”完颜磐怒道,面色铁寒。
“陛下饶命……姐姐救救我……”嘉福震骇地伏地痛哭,呜咽道,“臣妾知罪……臣妾在面粉中放藏红花害姐姐,臣妾不是有心的……臣妾迫于无奈,受人指使……”
完颜磐没料到会有内情,睁目惊问:“受谁指使?”
嘉福犹豫片刻,低声道:“是皇后让臣妾这么做的。”
闻言,他的瞳仁剧烈收缩,怒火燎原。
嘉福说,徒单皇后与皇太后一样被软禁,不甘心就此被陛下冷落、厌弃,眼见皇太后再不能为她做主,她便寻思着夺回被人抢去的夫君。如果我诞下大皇子,她这个皇后在后宫更无地位可言,因此,她不允许我生下大皇子。但是,她被软禁在音德殿,无法下手,便让嘉福伺机下手,并许之以利,假若她夺回夫君,赢得宠爱,一定分给嘉福一杯羹,让嘉福如愿以偿。
嘉福本不想下藏红花杀害我的孩儿,但在皇后的威逼利诱下,迫不得已地答应了。
“姐姐恕罪,陛下恕罪,臣妾不是有心害姐姐和孩儿的……臣妾一时糊涂,求陛下与姐姐给环环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嘉福楚楚可怜地祈求,泪眸凄凄,看来是诚心悔过。
“陛下,先让环环回殿吧,先命人看着她。”我叹了一声。
嘉福供出徒单皇后,接下来自然就是审讯徒单皇后。
是夜,完颜磐摆驾音德殿。
可以想象徒单皇后会有什么反应,由懵然不知到惶恐惊惧,从大喊冤枉到痛哭流涕,死不承认她威逼嘉福害我的孩儿。
不承认不要紧,关键是完颜磐不会相信她的说辞。
三日后,金帝下诏,废去徒单氏的皇后封号,贬至废院。
金国后宫风起云涌,千秋殿的皇太后悠然自得,始终不曾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