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纷纷站起身,大刀出鞘的声音连成一片,尖锐得刺耳。

叶梓翔拾起包袱,让我拿着,接着左手扣着我的手,右手举剑,在我耳畔道:“莫怕,散兵游勇,不足为惧,我们杀出去!”

我颔首一笑,相信他可以带我远离险境。

下一刻,我们现身在金兵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躲在这里?”金兵说的是女真语。

“我们是奉命来杀你们的。”我回以女真语。

金兵见我一身宋人打扮,却说一口流利的女真语,大为惊讶,“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再不说,我把你们大卸八块。”

我轻笑,“我说了,来送你们上天的。”

金兵恼羞成怒,大喊着杀过来,群拥而上。

叶梓翔立即挺剑迎敌,一臂护着我,一臂舞剑,神勇潇洒,从容不迫。

金兵呼喝着挥舞大刀,虎虎生风,那冷风刮过我的脸,寒凉无比,那雪白的刀光不断地闪烁,耀人眼目,我下意识地闭上眼。

叶梓翔不敢放开我,担心一旦放下我,便有金兵围攻我。

我担心自己成为他的负累,却见他沉稳有素,似乎并不觉得我阻碍了他武艺的施展。

他时而勾着我的腰,时而松开改以拉我的手,时而以巧劲令我反仰身子,时而迫我弯腰,时而将我推至左侧,时而将我拉到右侧……在他巧妙地引领下,我转得头晕目眩。

他手中的精钢软剑挥洒自如,削掉金兵的手臂,砍下敌人的头颅,刺入贼寇的胸膛,拦腰划开敌人的腹部,热血溅上我的脸和衣袍,血腥气越来越浓。

大刀横来,他灵巧地避开,顺势出招击中金兵;

身后有刀锋刺来,他看也不看,迅速反剑刺向身后;

杀机从斜侧突然出现,他神速地翻转剑柄,剑锋一抖,迎上敌人的大刀。

与他“并肩作战”,感受着从刀丛踏过的惊险,感受着步步杀机的惊心动魄,更感受着他面对敌人围攻仍自毫无所惧、洒脱如舞的气度。

我望着他,他的眼中根本没有敌人,只有杀气,他的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足以摧毁一切。

这些身手粗劣的金兵,自然不是叶梓翔的对手。不多久,便死了大半。

剩下的金兵眼见同伴死在宋人的手上,不但不惊不惧,反而大怒,大吼一声,野兽一般举刀杀过来。

叶梓翔不欲恋战,手起刀落,速战速决。

当最后一个金兵倒下的时候,他立在原地,剑尖上的血珠蜿蜒着滴落,眼中仍是杀气滚滚。

三十余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庙中,血流成泊,死状可怖。

我从未见过如此真实、如此惨烈的杀戮,一时之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动弹。

叶梓翔收剑入鞘,拉过我的手奔出破庙,“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立即上路。”

骑着金兵的骏马疾驰到半夜,春雨渐停,我们看见不远处有一户农家,便驱马过去借宿。

敲门等了半晌,无人开门,他用力推开门,屋中却无人。

点燃半根蜡烛,发现这户农家家徒四壁,干净整洁,想来是屋主南下逃难去了。

灶间还有一些木柴,搬到屋中引火点上,我们脱下外袍烘干。

一抹触目的红令我眼睛一跳,他的后背衣袍已被染红。

“我看看你的伤。”我暗自思忖着他究竟何时被金兵划了一刀,而他竟然一声不吭,忍到现在。

“皮外伤罢了,长公主无须担心。”他淡淡一笑。

从包袱里拿出金疮药,撕开一截袍角,接着为他包扎伤口。

我打上结,倏然,叶梓翔侧过身子,握住我的手,“得长公主悉心照料,末将三生有幸。”

火光在他清俊的脸上跳跃,他的目光也因了火光而变得熠熠有神。

我窘然抽回手,低下目光,“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安歇吧。”

他拉好贴身单衣,屋中寂静。

农屋只有一张床,他坚持在地上将就一晚,但是他已受伤,加之今夜下雨寒凉,如果他因而受寒那就大为不妙。我命令他睡在床上,他才顺了我的意。

这一晚,我与他同床共眠。

他是磊落君子,恪守君臣之礼、男女之礼,与我保持着微末的距离,没有冒犯我。

我们抵达镇江府的次日,韩世宗也率领水军八千赶到镇江府。

叶梓翔与浙西制置使韩世宗早已相识,此番相见,分外开心,互拍肩膀,哈哈大笑。

韩世宗年过不惑,身形魁伟,浓眉精目,美髯飘拂,正是忠勇之相。

他转目看我,目中精光闪动,“这位公子是……”

叶梓翔含笑介绍道:“这位是宁国长公主。”

韩世宗一惊,立即躬身行礼,“末将不知长公主驾到,未及远迎,长公主恕罪。”

“韩将军快快请起。”我赶忙道,“皇兄一向重用韩将军,韩将军为君分忧,守镇江,驱金贼,我宋有韩将军如此安邦栋梁,金贼何愁不灭?”

“末将惭愧,末将没能遏住金贼南下,以致御驾受惊,南下避祸……末将无能……”